有地没地,心意到就成。”
冯栀道过谢,打起Jing神走出府门,街对面是幢老旧的三层洋房,听说主人欠债把它抵给银行,现都分租出去了,也不晓
到底住有多少户人家,门前挨墙叠放十数破烂的自行车,一个剃头匠摆着担子,没人光顾生意,他坐在阳光里发呆。
冯栀进了拱门,也没人搭理她,便横着胆子,嘴里咪咪、咪咪一面叫唤,一面东张西望地往楼上找,待快至三楼时,忽听
有人低低说话,伴着几声笑,只觉十分耳熟,伸颈往里瞧,是个穿天青色旗袍的背影,梳着两条麻花辫子各弯成圈状,扎着水
红绸缎蝴蝶结。
“五小姐?!”冯栀有些不确定地唤了声,见那背影倏得僵直,似乎一个人影迅速晃过,有扇门“吱扭”阖起。
回过头果然是常毓贞,手里抱着雪狮子:“你怎到这里来?”
“来找它呢!” 冯栀指指她怀里的暹罗猫,这个大小姐或许跃下屋顶那刻就起后悔,爱情到这幢洋房已是仁至义尽。
常毓贞“哦”了一声,看上去很是心神不定,快进常府大门时,忽然把猫儿递给冯栀,故作轻快道:“这猫是你找到
的,也没见过我,可记住了?”
等冯栀点点头,她才笑了笑,加紧步伐朝老太太房方向去。
冯栀捏着猫颈柔软的毛,在紫藤花架前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无意撞破了甚麽,却又无从说起。
到底不关她的事。
待她赶到花厅,合家宴已接近尾声,老太太捂着嘴正用心剔牙,看毓贞用老鸭火腿扁尖汤捣饭吃,吱唔不清道:“等着
胃痛。”
老爷们也没离席,面前摆着香茶,讲政府、时局、跑马、股票、甚电影明星的桃色新闻,皆意味深长地微笑。
大nainai拉着三nainai、四nainai在讲自己的雪狮子,她今日不敢摆臭脸,语气愉悦说着痛苦的话:“你们不晓它有多懂事,
不允它上床,它就乖乖在地上趴着,还会叼手绢儿给我....”
李妈离门前最近,见冯栀抱着猫挑帘进来,惊奇又惋惜:“还真被你找到,不过来晚一步,老爷才发过赏钱。”
彩娥眼尖,已笑呤呤禀报:“雪狮子找到哩。”
“快抱来。”大nainai喜出望外,彩娥辄身朝冯栀这来,李妈低道:“你抱着去,别让那坏丫头讨巧儿,没准nainai还有的
赏。”
冯栀对邀功无甚兴趣,听得有赏心底一动,抱紧雪狮子撇过彩娥伸来的手,径直朝大nainai走去,也就这档儿,那乖乖伏
在她怀里的暹罗猫,忽然使劲一挣脱,跳下地来,喵呜一声拱进了桌底。
第拾壹章 姐妹心
“捉牢伊!”大nainai秦婉惊叫:“勿要再让伊逃脱!”
冯栀脑门一热,竟是捞起桌布荡下的撮穗子,猫腰也跟进底去,不晓谁扔了只鱼头在地央,雪狮子正俯头舔着,趁其不备
一把抱住,她欲要走,忽觉tun股被人踢了踢,恼望去,一双穿烟灰回纹束腿袴的健实长腿,小腿间夹着红纸赏封,是常二爷。
她取过赏封,又伸手拧住他腿腹块rou用力掐一记,才解气地钻出来,大nainai接过雪狮子,嘴里喊着心肝,一面左瞧右量个
不够。
冯栀暗估她并无打赏之意,有些失望,正要退下,听得常二爷温和的嗓音:“大嫂不赏麽?”
大爷常燕庆戴着玳瑁眼镜正在翻《申报》,闻这话瞪起眼珠子从镜片底眱她,语气不耐烦:“大方点好不好?”
又朝常二爷义愤填膺道:“如今囤积居奇之风正盛,皆是掮客从中作祟,为牟几分利、导致沪上买卖频繁、市价激涨,股
票不稳,该抓起来枪毙。”
四爷笑起来:“大哥股票定是又折损了。”
大nainai才得大爷训,半边颊红通通的,像被谁凭空狠打了一巴掌,越是佯装镇定,越是烧烫的厉害。
平日里常燕庆还算对她尊重,今当着众人拂她面子,有闲言传他外面公馆养女人,想来绝非空xue来风。
命彩娥拿赏封给冯栀。
冯栀接了道过谢,连忙退到帘外,姆妈已等在廊上,火燎燎瞪眼:“拿来!”也不多说递给她,闷头一口气走出很远才渐
慢,从袖里取出常二爷的赏封,未打开只是捏捏,又小心翼翼揣好,午后的阳光有些烈,她有些喘,闻到一股子栀子花香,绿
葱葱白油油,很神气的站在青石板径边,伸手掐朵簪在鬓上,莫名微笑,脚步也轻快起来。
月梅看见有个男人走在前面,像父亲的背影,宽阔健壮,她和姆妈阿爹其实是chao汕人,在家乡开一爿卤水鹅店,兼带卤点
牛杂。那是她最好的时光,忆起鼻间总有红稠卤水翻滚的浓香味儿,后来阿爹去了南洋,又建个家,就没再回来,姆妈带着她
活不下去了,颠簸流离来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