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上首席布道官。秋君笑起来,露出牙齿,他说:“是啊,我很喜欢蝉。”一边说一边握住脖子上悬着的玉蝉吊坠。崔指着他脖子上的吊坠说:“你又换了一只。”“嗯,我很喜欢这只,我叫它斑斑。”他一边说,一边将脖子上的吊坠拿下来递给崔看,指着吊坠上一块不透明的色斑。崔小心翼翼的翻看着残存着体温的沉甸甸的吊坠,雕刻的很有趣,是蝉展开翅膀费力飞行的样子。“雕的很好,像真的似的。”崔将吊坠还给秋君。秋君露出牙齿,他很少这样笑,一排牙齿暴露在空气中,握着拳头不好意思的挡住嘴。
他说:“是我自己雕的。”原材料是酒瓶子或者有色玻璃。他太喜欢蝉了,用相机,用画纸都不觉得满足,最终选择用雕刻将蝉带在身边。崔想起刚入学同事和自己聚在一块讨论他的吊坠,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师现在也喜欢上蝉了吗?”某一次秋君讲了十几分钟之后问他。他从倾听的状态回过神,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嗯,我以前并没有在意过蝉,只知道夏天它叫的很烦。”崔从来不知道一只蝉几乎终生都生活在地下,不知道蝉要经历五次蜕皮才能变成蝉,不知道蝉像人一样喝树的汁液活着,蝉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在夏天狂吼乱叫,让本就闷热的夏天变得更闷热烦躁。“现在也可以说是喜欢上了吧,当然啦,和你这样的狂热是没法比,但是听你说蝉的事情,觉得这样无关紧要的虫子原来也和人一样在艰难的求生,甚至比人还要艰难,就觉得它的叫声也很悲伤了。不过这算喜欢吗?可能只是单纯的对蝉有所改观吧。”崔说,他不觉得自己现在喜欢上了蝉,它的叫声隔着窗户唧唧的响着,好像空气是一片凝结的海水,自己被蝉叫织成的网捕捉。
崔倚靠在门边等着秋君的哥哥春君过来,秋君的母亲在电话里得知秋君的情况,用慌张的声音询问:“老师,我让春过去,可以吗?”“嗯,让谁来都可以,我会等着春来的。”他站在门前,客厅的窗正对着大门,空气奔驰在窗和门之间,鬃毛拂过崔的脸颊,猎猎的响动。他看到窗前摇晃着一只蝉,褐色的,细长细长的,好像马上就要展开透明的薄薄的翅膀。
秋君说将蝉的翅膀收集起来,古代的女子用做贴在脸颊上的花钿,在一个没有水钻生产的年代,这些透明翅膀的生物就承担了水钻的职责。崔有时候上网看视频,看到女人脸颊上贴着一块一块的水钻,他就会想起秋君的话,这些水钻在以前,是用小小的金属剪子从翅膀上一片一片裁剪出来。女人们团着裙子坐着,用偏橘色的凤仙花染成的红指甲轻轻捏起脆弱的,薄薄的透明翅膀,另一只手握着剪子,将它们裁剪成圆形,方形,花形,云形……沙沙的剪子在燥热的午后如同蝉一样发出响声。
“老师,如果我捉到蝉,我们也用它的翅膀剪些形状吧。”秋君说完就消失了,崔听说他下了课就去学校的学士林里用长长的竹竿捕蝉。借竹竿的环卫大叔和他做了交易,等他捕到了蝉就拿给自己,大叔喜欢吃油炸蝉,热起一锅滚烫的油,将一只一只褐色的蝉放进去炸,等到蝉飘起来,撬开一瓶酒,就着酒吃着蝉看电视。电视放什么无关紧要,大叔说,只要喝上酒,咂巴一口下酒菜,管它电视放什么,自己比神仙还乐呵。“老师,你要不要吃油炸蝉,我这还有点。”大叔指着桌子上一团黑色的东西,密密麻麻堆成了一座小山。褐色死掉就会变成黑色吗?崔想着,他只要远远地知道世界上有蝉这么一种生物就行了,既不想闻到蝉的味道,也不想品尝蝉的味道。
偶尔是春君打来电话询问秋君的情况,春君打电话的时候有着秋君没有的爽朗,他用很干脆的声音问好,然后直奔主题,问秋君在学校怎么样,还好吗。“他最近在学士林捕蝉。”崔回答,“说是要将蝉捕来用翅膀做一些东西。”“老师,秋是一个古怪的学生吧?”春君干脆的声音忽然变成回南天软塌塌的薯片,绵软,细弱。崔不觉得他古怪,正如他从来不觉得之前那些学生古怪一样,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自然会被锻造出各种各样的品格,父母控制欲强的孩子会很懦弱,挨欺负也会隐忍,父母不关心的孩子会很出格,做出各种各样吸引眼球的事情,秋君也和那些孩子一样,但又不一样,崔在秋君的身上看不到痛苦的影子。春君听到崔的话,他在电话那头远远地松了口气似的,又恢复了干脆的声音道谢。
两人说过再见,挂掉电话,崔抬起头发现秋君就在眼前站着,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半透明塑料袋。“是我哥?”秋君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一边说着一边将塑料袋小心翼翼的解开,用指尖一片一片的捏出袋子的东西——是蝉的翅膀。虽然秋君说蝉的翅膀很坚硬,可意外的,翅膀放在桌上并没有发出金龟子那样“啪嗒”一声。崔拿起翅膀端详,“嗯,是春。”“老师更喜欢我妈妈打电话,还是更喜欢我哥打电话?”秋君问,他第一次提起和蝉无关的,关心的话题。对于崔来说,谁打电话都一样,妈妈也好,哥哥也好,他只是一个传达者,向两个发问的人传达着他们关心的人的近况。他每天要和十几位同学的亲属传达消息,电话那头吃掉这些消息,挂掉电话,他的工作就是这样。“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