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利院待着的时候江让其实没受过什么虐待,在他眼里,这里的老师们都对他很好,起码不会因为他挑食而教训他,也不会因为他不爱说话就辱骂他是个哑巴、小白眼狼,当然,这里的小朋友们也是很好的,都很安静,不会闲着没事来找他说话,或者说,来找他麻烦。
重新回到院里的这三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贪心,希望能这么平平淡淡地直到他长大有能力养活自己就好。
但是前两天发生的事,像是又扔给了他一把钥匙,却不知道那扇门通往哪里,江让不清楚门后等待他的会不会是比之前更遭的噩梦,所以总是在所谓的亲人到来之前感到惶恐不安。
他的东西很少,除了几件别人捐来的旧衣服,就只剩读书时需要用的课本册子,这天一早韩老师就帮他一起收拾好东西,跟他说了很多话。
韩老师是江让这十二年来见过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三年前,江让被领养他的那家人再次弃养了,把人送回来的时候还向福利院高层抱怨了一通,所以等小孩又回到院里,许多老师都对他心存偏见。
人之初,性本恶。他们认为江让就是这样的小孩,长大以后会变成一个坏种去报复社会的坏小孩。那段时间江让的吃食总被克扣,但他并没注意到这样的恶意,因为比起以前的那些都淡,所以觉得稀疏平常。
他不对任何人心存芥蒂,好像把自己小小的心用纸包裹了起来,虽然淋了雨会冷,但不会受伤。
可薄薄的纸是能让阳光透进来的。
在江让这个孩子第一次来到福利院的时候,就是韩老师接待引导的他,她偶尔也会看不透江让的心思,却明白他细节里透露出来的温暖善良。
四五岁年纪的小孩最爱吃糖,老师们为了提升这群小不点的幸福感,不时弄出些趣味性的小游戏出来。
江让聪明,几乎玩什么都能赢。但只要碰上那些爱吃糖的小朋友就会放点水,把糖让给别人。
韩老师经常对这个少言寡语的孩子投以关注,在例行的心理咨询时问他,安安不是也很喜欢糖果吗?为什么要让给其他小朋友。
小孩回得很坦然,他们吃不到糖果可能会哭,我不会的。
那赢不了比赛哭了的小朋友怎么不让让他们?韩老师笑了笑,又好奇地问他。
结果小孩诧异看了她一眼,有吗?我不知道。听上去的意思是如果他知道,那他就不会那样做了。
这孩子用网络流行的话来讲,长大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暖男。
但是一切都变了,在她亲手把江让送到那户人家手里以后。
那是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穿着上就能看出家境平庸,两人半只脚都快入土,却一直要不了孩子,这才想着领养一个,以后等他们老了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江让去时,韩老师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满怀期待。
可江让再回来时,韩老师只能从他身上看到无尽的冷漠,和对外界接触的抗拒,她很难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那应该是非常难受的,以至于有些刻骨铭心,她见证了一朵花的盛开和枯萎,而这个过程只花了短短两年。
两个四五十岁的人对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说出的那些诋毁,她不信任,江让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迫切地想弄清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给小孩一个清白。可惜的是,刚回来的江让变得很封闭,对以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但已经留下的痕迹是褪不去的,韩老师在看到男孩单薄的肩背上落着几道浅淡的长疤时,眼泪几乎是瞬间夺眶而出的,她问,安安,这些是他们弄出来的吗?
意料之外的,江让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她,明明没有说话,她却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出了安慰——别哭,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韩老师想过报警,无奈被福利院上面的人压了下来,有点小打小闹就要找警察,这要是传出去了还有几个人愿意收养这些孩子。
是了,小孩恢复能力强,许多印子已经消下去了,只剩下几个浅的,而且牵扯到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很多证词根本没有办法当作证据立案。
作为这个小县城普通福利院的一名普通老师,韩柳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盼着江让以后能有人对他好,能带着他走出来。
没想到,她真的等到了,联系她的居然自称是江让的亲哥哥——江听澜。
当着孩子的面,韩老师并未多说什么,一是因为江让心思敏感,如果江家过于小心地对待他可能反而会让他不适应,二则是她不敢保证,江让回了自己的亲生家庭是否能被温柔以待,万一这以后成了别人伤害他的流言蜚语怎么办。
把陈安交付到江听澜手里,成了未来的江让,她祈祷这是个正确的选择,“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站在一旁背着书包的江让听着韩老师这么说,扒着背带的手指攥紧了些,他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开始害怕分别,害怕以后再也遇不到韩老师这么好的人了。
“会的,他是我弟弟,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