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垂下眼,拇指摩擦书页,轻声低语,“我知道了。”
四眼被强光刺眼,眯着眼睛含混说:“天还亮着。”
“是什么?”
四眼语气颤
“当然是活的,快闭眼。”
“你这人真无趣。”之前我中考的前不久,约他去电玩城,他全程玩得尽兴,但不会上瘾,玩过,就过了,事后一点也不惦记。
“我也不知道玩什么。”他盖上笔帽,“感觉……没什么好玩的。”
没想到四眼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我大为震撼,从没见过出门玩还主动给自己加作业的,小刀划屁股——开眼了。简直是当代匡衡,四眼要是去凿壁偷光,不得把人家墙给拆了。
“既然都什么不好玩,那你咋不家里头呆着,还大老远跑来这干什么?不嫌累得慌。”
“没有特别多,老师布置的部分,来这之前就写完了。”他合上书,给我看了看封面,“是我自己找的教辅。”
“该学学,该玩玩,累了就找乐子放松,一天学到晚,你现在就已经学疯魔了。还‘做题也是放松心情的方式’,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你先闭上眼。”我说。
“噢,了不得,”我故作夸张,“你那眼镜还带夜视?哪配的?我也想一整副。”
说实话,四眼不是个合格的东道主,哪有让第一次来的客人在外头瞎逛,自己却闷在屋里写作业的?
那晚对话结束,像是浆糊黏住的两页纸,双方一同默契忽略,谁也不会主动撕开,被粘连的纸张却突兀的鲠在原处,无声地昭示着它的不同寻常。
“不是,想知道就闭眼。”
他稍微抬起眼,似乎对我说的东西有些好奇,但又将视线转移到练习册:“等下,我先把这题算完。”
来到四眼旁边,见桌面上摊开的习题,心中感叹四眼完全是长辈眼中标准的好学生模板,不可小觑,嘴上说:“还写呢?停停,给你看样好东西。”我捂紧裤兜口,不让里头的家伙钻出来。
我:“一天写到晚,写到现在还没完,高中作业有那么多?”
我问:“哪样?”
转头电风扇被他放凳子上,每次快吹到他,气流就会掀起一绺额发,眉心的胎记印子越来越淡,昏暗的室内下完全看不出来。
“嗯,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他说。
两天时间一个村子被我摸了个遍,连村西那家三花猫叫什么名字都一清二楚。
他好奇问道:“小动物吗?”
他打量着我,视线停留在不停鼓动的运动裤兜上,狐疑道:“不会是老鼠吧?”
我迟疑:“呃……”
我拽了一下开关线,橙黄的灯光亮起。
“做题也是放松心情的方式。”说着他又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我还带了以前用的高一笔记,本来打算让你提前了解一下高中知识。”
半分钟后,他放下笔。
他笑起来,随即很快收敛。
“对。”
兜里的东西又在扑腾,我想起正题,得意地说:“我在外头给你整了个小玩意。”
四眼仰起脸凝望着我,沐浴在日光中脸,像是新釉的白瓷,眉间的胎记若隐若现。
眼靠坐在我白天坐过床头位置,借着窗外即将暗沉天光翻看杂志。
“活的吗?”
“看望外公外婆,而且……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他说。
他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也从不放在心上。”
大中午的日头烈,我决定回去躺两小时,等太阳小些在出去,风扇在屋内吹着,走进去便觉浑身清凉。
单手将它从裤兜里拿出来,动弹不止的尾巴先一步掉到四眼手上,惊得四眼手剧烈一抖,我连忙将那半截断尾拿开,嘴里念到:“错了错了,不是这个,别睁眼哈。”
我按住他手掌,叮嘱:“拿稳了,别捏太紧。”然后慢慢抽走手。
我走到他旁边,一屁股坐上床:“我看你是想改名斗鸡眼是吧?”
我:“都放假了,不能歇一会?”
“确实什么也没发生。”我回答他,“连翻篇都不用。”
“黑成这样还看,眼睛不要了?”
“……”我决定绕过话题,半坐半靠在桌沿,垂头与四眼对视,“你每年到你外公外婆家,也是每天屋里头闷着?”
“你总是这样。”他突兀地说。
“我操——我就说你包怎么那么沉。”我感到十分荒谬,简直不可思议,“还学?你自己学就算了,竟敢妄想我跟着学?!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他不安的闭上双眼,眉头紧蹙:“会咬人吗?”
“不会不会!”见他要睁眼的架势,我连忙上去捂住他的眼睛,“手快伸出来。”
“服了。”跟换个地方写作业有什么区别。
他放下杂志:“还看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