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理解,但这些是理由吗?」我问,情绪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我们都一起生活多久了,十年,已经十年了!你怎麽突然有这些反常的想法?」
「发生什麽事了?我今天看你的父母,好像不怎麽喜欢我。」
我彷佛正亲眼看着中国的艺术正一日日凋零,那些曾经站在人群之上,风华绝代的伶人,如今早已风光不在,只余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跑,我苦笑,怎麽他b我还急似的。
我照着做了,却感到有些不安。
我三番两次劝清月回老家住,她拒绝了,说这样过也挺好。
「我只相信我自己,」她继续道:「我相信,没有男人,我能过得更好。」
不用多说,也知道清月是唯一最佳的人选,近十年长时间相处下来,陪伴着彼此生活都成了一种惯x,我便自然有了娶清月的打算。
我先是问清月,她没有什麽特别的想法,模棱两可,没赞同也不反对。
我只有感慨。
保命,哪还管得着钱?个个争着要「减租退押」,却还是难逃被「戴帽子」的命运。这地主的帽子一旦扣上,不只工作没了、尊严没了,连命都有可能丢了,还连带着全家人遭殃。?我正好被划分在「富农」阶级,後来想想还心有余悸。若是当初没有清月的建议,我的命恐怕早已保不住了。
我找了菊生来讨论,他向我祝贺,还问我打算什麽时候登清月老家提亲。
到了家里,关起大门,清月直接和我说:「我们谈谈吧。」
发布了个「五一六通知」,文化大革命轰然爆发。用「凋零」形容还不够,中国艺术正走向不可逆的毁灭之路。
我没想多,一阵寒暄过後,就将大饼奉上,恭敬地说明了我的来意,并问问二老的想法。
不过,我们的话题也就围绕着家常,没有什麽敏感的言语。
她支吾了许久,终於鼓起勇气开了口。
以致於,後来当我投入了太多的情感,我只得到了她为了感谢我而做出的补偿,却得不到情感上相应的回报。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绫秋,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这事儿我身为兄弟,一定得为你庆祝的。走!咱们一起去喝上几杯!」
她顿了许久,低下头去:「对不起。」
我到了清月的房间,看见她小时候和菊生的合照,那时的她还没经历那麽多苦难,菊生也还没被尘世俗事w染,两人玩在一块,笑得灿烂。
一个礼拜後,清月要回一趟老家照顾父母,她正收拾杂物准备出门时,我便询问她,能否让我和她一起去。
「到底怎麽了?」我这麽问,内心的恐惧却越来越大。
但在这纷乱的世道,有太多事情须要c心,我也就没去深究。
我原以为日子就这麽过下去,不会再更糟了,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整日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敲门声响起,打开了门就是一群暴民般的红卫兵。
菊生偶尔还是会来探望,我们会一起吃上一顿饭,令我感到怪异的是,菊生一进家门,清月总会寻各式藉口回避。
我们就这样过了数年乏味可陈的生活,能演的戏只剩《新旧社会两重天》、《不忘阶级苦,永做革命人》如此诸类。正确来说,这些根本不是戏。
「你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心道不行,我虽然不是像梅兰芳那样的一代名角,家产雄厚,但起码还留有一些积蓄。我对唱戏以外的事几乎一窍不通,需要有个人固定替我管家,遇事时做出一些随机应变的处理。
感慨这个世界,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
「知道什麽…
「我活了那麽久,经历了那麽多次花言巧语的欺骗,已经不相信ai情了,你知道吗?」她说。
经历了一番鬼门关,我对清月更加珍惜。这般美丽又充满智慧的nv子,世间实在少见。
她背对着我,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背影微微僵了僵,还是答应了。
我带着两盒城里最负盛名的「纪氏糕饼」大饼礼盒,忐忑地来到清月老家,二老长得慈眉善目,笑着前来欢迎我,不断对我赎回清月的事表达谢意,但我却隐约觉得,他们的笑容有些勉强。
後来,大跃进、三年饥荒接连降临,清月不得已,为了看顾二老,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回家一趟,但她大部分时间还是留着陪伴我,在这艰困的日子,成了我心灵上最重要的支柱,我已然离不开她。
他们似乎面有难se,让我先在宅里到处走走逛逛,说要和清月讨论讨论。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下礼拜吧!」我答。
我待她更好,却也对她产生一种我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依赖,在拥有她的惯x中生活。日复一日,渐渐沉沦,难以割舍、无法自拔。
回到堂屋,二老没有明确给我正面的回覆,只说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定下来後再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