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有时他会想起,之前在深圳时曾听过邵群公司的职员吐槽李程秀,说他学历不高、能力不足,明明就是个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却高傲得连同事关系都不理睬,总是踩着点上班,提前收拾下班,不见得工作多认真,倒把小孩的照片挂了一桌子。这样的胡编乱造,他直面碰上了还会似笑非笑地敲打一番,暗地里听见了,就左耳进右耳出,放纵一下自己阴暗的心思。
李程秀确实配不上他哥。或者说,他们俩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李程秀应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平静的生活,邵群则该一辈子都是那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而非现在这样,一个被强行折断了羽翼、剥夺了选择的权力,最后再被押上既定的生活轨道,成了老邵家的终身保姆;一个像是被坎坷起伏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张狂的性格被迫温和了,原本耀眼的人也就要泯然大众了。
而这样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人竟然因为血缘关系结合在一起——他的小侄子邵正,一个并非邵家血脉的孩子,真正确认这个消息还得感谢邵群,先前还以为只是捕风捉影,随后那点侥幸便被他哥亲口粉碎。
真是他妈的想起来就火大啊。
“锦辛?”
他漫天乱飞的思绪被打断,看清来人后本能地弯起眼,站起来紧紧地拥住对方,还一副依赖十足的模样一个劲儿往颈窝里蹭。
“黎叔叔怎么来啦?我刚才还在想你呢,办公地点离太远了就是不好……”
他熟练得很,那些撒娇卖痴的甜腻情话几乎是信手拈来,再加上一对泛着水光、委屈可怜的漂亮桃花眸,几乎无人能抵抗。
黎朔也不例外,他揶揄着笑问这小坏蛋在想些什么坏事,又坦言是自己想锦辛了,惹得赵锦辛一冲动就要在办公室乱来,好险被他阻止了。
只是赵锦辛糊弄完这一茬,黎朔那敏感谨慎的疑心就又浮了起来。刚刚赵锦辛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真是在想自己吗?
邵群好过吗?个屁。
他像个胆小鬼一样灰溜溜地逃离了赵锦辛的诘问,不敢去看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却数次在夜半时分惊醒,久久注视着与赵锦辛的消息界面,盯到两眼通红,仍连发送一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身旁的李程秀被光线惊扰,第二十七小节。”
他俩各自沉默了会儿,还是赵锦辛先笑了出来,他问,你怎么还看那个。
邵群没回怼说你不也看了,只是万分眷恋地轻抚过弟弟柔软的发,回答他。
“有时候会希望,真有上天保佑。”
赵锦辛半天才又接话,声音有些哽咽,刻意地带了些笑,说外国神不管中国人。
三个月的时间很短暂,但也足够长。赵锦辛似乎没给出明确的答案,但他其实已经给了。
他听说邵群又发疯,跟家里说要跟李程秀离婚,孩子都快三岁了还闹这一出,把邵将军气得掏出家法狠揍了一顿,三个姐姐都拦不住。
他听说邵群在老爷子书房长跪一夜,终究还是离婚成功了,奇怪的是向来重视血脉传承的邵家,竟允许李程秀带着邵正离开。与此同出的传言是,二姐邵琳回京后频繁带着孩子出入邵宅。
他听说李程秀离婚后回到深圳,虽然最初碰壁几次,但这些阻碍很快被人为清除,找到工作后安心养着孩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听黎朔说着,眼神落不到实处。回来的这几个月,他从未跟邵群发过一条消息,邵群也仿佛跟他约好了似的,一系列事儿都没跟他透过底,办得断情绝义,不留下任何后悔的机会。
“黎叔叔,”他换了只手撑脸,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韩飞叶不适合你。”
“那个什么教授家的,也不适合你。”
他一连否定了几个人,抬头真正跟黎朔对视,却奇异地没在那双琥珀色的眸中看到愤怒、悲痛或失望,诸如此类的情绪,一干没有,反而带着一种释然的解脱。
黎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三个月前你到欧洲,我给你打完第一通电话,就猜到有些不对。在通过某些手段确认后……那时候的我,确实很愤怒,也很失望。从一开始你跟邵群的联手欺骗,到后来你有意或无意的伤害,我这一辈子没跌过的坑都在你们兄弟俩这踩尽了。但后来经历了种种,至少你跟我求婚时捧出的真心,我没怀疑过那是假的。”
“我发誓过要对你好,因为你怕黑、怕疼,还总爱掉眼泪撒娇,让我有种很强烈的保护欲——尽管真实的你可能不需要。但你玩得再花再浪,总有一日要停下脚步,而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靠谱的人?我就想,我一定要把你牢牢保护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年长的智者身上沉淀着时光凝聚的温柔,赵锦辛眼睛干涩,不敢看他。
“锦辛,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但你在他身边,也是真的很快乐。”
黎朔似乎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不知道究竟哪里做得不对,虽然赵锦辛这次没打算欺骗他,但这样赤裸裸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