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莲虽然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再否认。自从什么时候起,他自然而然地默认维护真司那些幼稚的念头,甚至和他一道认真思考过后的生活。
“谁知道会不会有那天呢?凭你现在的本事,这辈子也就是个实习记者的材料了。”
“真司?”莲又试探着呼唤了一句,身边只留下微弱的呼吸声。
“干什么啊……”真司不满地说,漂亮的脸蛋都扭曲起来,“嘶——快住手啊,冷酷的混蛋!”
秋山莲抬头看向他,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然愈合后留下一道浅红色的印记。
莲关切地问:“怎么,还疼吗?”
“我们去海边吧,去那里,然后过全新的生活。”
“你究竟有什么不怕的吗?”莲突然说道,“所有的战斗只知道傻愣愣地向前冲,思考问题也是这个样子。”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原来见一次面大概也要很远的距离。”
莲的表情看上去那么悲伤。真司笑了笑,垂目看着莲与他重叠在一起的掌心和手背,两双十指紧扣的手,指缝间流淌下的沾染的血迹简直充当了粘合剂,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牢牢
“竟然不和惠里小姐住在一起,怎么能不和女朋友一起……真是薄情的男人!”真司谴责着莲的不负责任,抿抿嘴说,“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每时每刻都想着相爱的人,会迫不及待地希望搬过去住呢。”
“……睡着了。”
“不要小瞧我啊!等我哪天发布了什么爆炸性新闻,成为东京的着名记者了,你就等着感激我吧!”
——我最怕疼了。
“这样子,好像有点划船的感觉了。”
“她怕水,所以肯定住在原来的公寓。”
提到工作,真司登时气恼不已。可以有人批评他的战斗,但是绝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本职工作。
“城户!坚持住啊,会没事的!”
“喂,你少说两句吧。”
“可是,你让她一个人住公寓,自己却住在海边,不会相隔太远了吗?那样的话该怎么见面啊。”
“果然。”莲揶揄道,“真不敢相信,粗心大意的记者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
“这个嘛……我哪知道啊!”真司半天一声不吭,想到早上切水果时发生的意外,急忙挣开莲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起指尖来,“不过,看起来像是不小心划破的……”
秋山莲联想到他前面所说的话,疑惑了一刻。彻底反应过来之后,马上使坏地用力握住他的小腿。
真司梦见了游船。然而,那只是战斗中的幻视。怪物的尖刺扯断了他的脊梁,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疼痛。真司将痛苦的眼泪全部咽回去,因为这还不是哭泣的时候啊!他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人在等待着他,他还不能倒下。
“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莲打断他:“惠里不住那里。”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为什么?”
“有吧。”
“但没有刚才那么痛啦。”真司倔强地否认,半睁半闭的眼睛倒像在说“依然很痛呢”。恢复了片刻过后,又开始念叨他的愿望。
“是什么?”
“哦,那这个呢?这也是为了救别人而留下的吗?”
“城户。”莲难得主动喊他的名字,本以为他会立刻得到回应,但身边似乎没有动静。
“莲……”
真司极其小声地嘀咕。
“你怎么不搬去住呢?”
然而,被倒刺穿透身体的一瞬间,真司并没有感受到除身体之外的精神上的疼痛,因为他看见那些簇拥着他的破裂的玻璃仿佛缓缓升起的海平面,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奔涌袭来,然后将他吞噬、包围住了。反射着耀眼白光的巨大镜面,太阳、月亮、星星同时悬挂在天空的某一边,海面扬帆的航船行驶在玻璃碎片构成的波涛中。所有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象征美好的一切事物突然间都出现在了眼前,像是特意庆祝他的到来。如此奇异瑰丽的幻象着实令人沉醉。掀起眼帘这片幕布,真司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顺着海风的方向随波逐流,起伏不定地承受着大海的波翻浪滚。最后,高达几十米的翻腾海浪将他的身躯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逐渐被航线拖曳着飘向未知的彼方。
“莲,战斗结束以后,我们搬去海边吧。”真司说着,难以掩饰憧憬的神色,“从小到大都在田野里长大,还没怎么见过海呢。等到结束战斗之后,我们就在千叶海边盖两间木屋,优衣和婶婶一间,我们住一间……哎呀,差点忘了惠里小姐。你应该和惠里小姐住在一起的吧?那我单独再盖一间就好了,你们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找我……”
真司喃喃道。
屋外是阴沉的雨天。真司并拢膝盖,将脚塞进莲的怀里。秋山莲替他把伤口包扎好,陪着他发呆。真司支起下巴开始幻想一片广阔的海面,荡起的微波,明媚的日光,还有拂过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