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戚,搁岛上呐?”说起这个,司机来劲了,话匣子打开就关上了,“那真好啊,那边几个小岛要发展旅游业了,码头那几道新路线就是给它们开的,听说建得老好老漂亮了。”
任言悟避开车门,捏着鼻子道:“味儿也太大了。”
司机摸着后脑勺,乐颠颠开车去了。车一开起来,风刮进来,那股味道也就散干净了。任言悟放下手,把目光投向窗外,定定地看着。
这是间泥瓦砌成的老房子,一大一小只有两间,大门紧锁着,门前野草长得老高。那门上锈死的破锁还是任言悟亲自锁上的,钥匙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了,不过任言悟想开这种老式锁,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只是不想走进去罢了。
“爸,我走了。”
“有个屁的经验,我那几个兄弟有干这个的,旺季的时候真挣钱。不过我开车开习惯了,平时吹吹风再吹吹牛,也挺自在的。”
这可把司机吓了一跳,拉开车门走出来,焦急道:“哥们这咋了,得亏你是个男的,不然我还以为你怀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暖洋洋的,风里有海的味道。任言悟跟来旅游的一样自在,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往售票厅挤去,抬起头费劲地看滚动屏幕上的轮船班次。
任言悟爽快答应了,车子一溜烟跑远,他点开订单评价那栏,随意选了几个选项点了个好评——不包括车内无异味。
任言悟走了出去,一大群白色海鸥跟在船后滑翔,它们也不怕人,见有人喂东西,纷纷扇着翅膀飞过来抢。任言悟看人喂了一会儿,忍不住想要是在船上卖面包屑,估计也能挣点小钱。随即他又在心里唾骂自己掉钱眼里了,见啥都琢磨着赚钱,都开公司当小老板了,骨子还是这么穷酸。这也不怪任言悟,他家里穷,父亲是个短命鬼,母亲是个啥也不干的病秧子,他上完高中就去混社会赚钱。这辈子二十多年,有十来年都在各种钻研怎么赚钱,赚多点钱,可惜他忙活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生活有点起色,日子有点奔头,结果……
十五分钟后,轮船靠岸,人群往船上走去。这船也鸟枪换炮了,崭新的上中下三层,气派得很。他跑到中间那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老老实实坐着。
“哎呦,真真的,骗你干啥,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啥消息都知道一点。要我说啊,在岛上开家民宿或者搞一家小馆子,那真是躺着赚钱,美滋滋。”
任言悟不想怨天载道,他就是觉得憋屈,真特么憋屈。
别人和任言悟说话,他没有不回的,好声好气地答:“害,房价再涨关我这平民小百姓啥事,我是去看亲戚的。”
走近一细看,果然变了。往年就是说破天,到明台岛的轮船也只有两班,上午一班,下午一班,那都要掐着点来。现在都大中午了,还有轮船班次,他心想正好不用等了,爽快地买了单程票。
他站在门前晃悠了好一会儿,把几株比人还高的野草拔了,拍拍手上的泥土礼貌告别。
“这不就挺好的”,任言悟笑着说,他把视线扭回来,码头快到了。
“大哥很有经验嘛?”
任言悟哪有这么娇气,摇头说:“没事没事,我急着去东渡码头”,然后拉开车门,捏着鼻子坐了进去。
任言悟盯着窗外,轻笑一声,“是嘛,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亲戚好几年没走了。”
司机一拍脑门想起来韭菜卷饼这回事,急忙去车里把四面窗户都摇下来,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啊哥们,搁车里呆久了,闻不出来。你看你介意的话,要不重新再叫一辆?”
司机大哥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他,笑呵呵问:“哥们咋想起去东渡码头了,听说那边要开新路线,房价都开始上涨了。”
这新船果然不同凡响,半个小时就开到了。任言悟跳下船,小岛的全景也蹦入他的眼帘。还是屁大点的面积,三分之一是山地,其余勉强算平原,到处都是绿色的树,一栋栋白房子掩映其中。不同的是,这里增设了观光通道还有几辆崭新的观光车,还没投入使用,但估计也不远了。
到了码头,下车,司机大哥扭捏地伸出头表示,“哥们,给个好评呗!”
这一次,任言悟没有随大流走旅游路线,他埋头顺着记忆里熟悉的路子往东边走去,一路上见了好几处炮台哨所,不过都是关闭状态。任言悟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浑身发软,索性抄起小道,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地来到一间小房子面前。
悟钻进去又急忙退出来,拄着车门差点又呕了出来。上一单的客人不讲武德,在车里吃了韭菜卷饼,那味道在密闭的车厢里堪比核武器。任言悟捂着嘴,弯着身子干呕了几下,该吐的之前都吐干净了,再吐胃都要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船启动了,窗外是围着栏杆的走道,栏杆外是碧蓝汹涌的大海,视野极好。可惜不一会儿,走道里便塞满了看海的人,小情侣依偎着拍照,母亲拉着吱哇乱叫的孩子,还没人屁股高的小男孩指着跟在船后的海鸥直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