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某位年高德劭的华山长老高声宣布,台下一片沸腾。黑色看台上掌声雷动,白色看台这边兰花草们则面露愕然, 似乎不敢相信晋公子竟如此轻易地落败了。刚刚,在薛四明压着君子剑打时,有误入白色阵营的路人拍了两下巴掌, 遂被他们怒目而视, 只能无奈停手。此时却再顾不得了, 把一双手拍得震天响,为华山试剑会新晋的魁首送上庆贺。兰花草们身周仿佛被划出了一片结界,隔开了安静与沸腾。黑色看台上, 跟着薛四明一路走来的观众们,一边觉得她赢得理所当然, 同时又矛盾地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奇迹。称奇的,是她以化神初期的境界,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连续以弱胜强,最终赢得了剑客最高的荣誉。以往试剑会上,可从未出现过最低赔率和最高赔率都由同一人创造的境况, 足以说明她的翻盘有多令人震惊。理所当然的,是她的态度,胜场之后永远云淡风轻, 似乎再强的对手都合该是她的手下败将, 似乎她本就该百战百胜,天经地义地就应当站在最高台上, 身披无限荣光。可她风淡云轻, 却愈发引得观众心chao澎湃。整场试剑会上, 未尝一败,这战绩前无古人,往后大约也未必有来者。她将成为一个标杆,将来试剑会上定然会有无数人想挑战其胜绩。若再有人敢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说薛四明是靠取巧获胜,那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在场的看客们第一个便不答应。大家先是为她的胜利而鼓掌,鼓着鼓着越发情难自已,又高喊起她的名字。万人中央,无边风光。君子剑不知何时离开了比试台,却已没有太多人去关注他。此时此刻,在最终的比试台上,薛四明仍是眉眼含笑站在那里,并非全然的淡然或孤傲,足以让人们看得出她在为胜利而喜悦,但因结果在意料之中,并未表现出什么欢喜若狂。所有人都在仰望高台,而站在目光汇聚处的薛四明举止从容,谈笑得宜地感谢着大家的恭贺,像是见惯了大场面,让人不由猜度起她的身份,不知是哪家名门大派教出了这样一位弟子。但时至此日,她仍然没有要摘掉面纱,让大家一睹真容的打算。她的人生有过风光无限,也有过荒芒黯淡,有过万人喝彩,也有过千夫所指。跌跌宕宕,起起伏伏,都是人生一段旅程罢了。因着她始终未露真容,不是没有人猜度过薛四明是否和“杀人熊慕容余”一样,有一个臭名昭著的身份,才不敢露面。但这个猜测很快被大家否定,脸可以蒙面,行动却掩饰不了,她行事、招式太光明磊落,就算为人可以伪装,可坦荡剑意总做不得假,让众看客足以一窥其襟怀,这些都是一只面纱掩盖不得的。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明明藏头露尾,却一振袖一挥剑间,便令人心折,看她的比试,永远让人热血沸腾,令人想追随在侧,见证她一路走向更高远的未来。只可惜薛四明大概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不然何必蒙面?她在这个盛夏至初秋的时光里,风光无限,给了众人短暂的惊鸿一瞥,随即便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被江湖中纷杂的传说逐渐掩盖,再觅不得她往后行踪。“怎么会呢?”有人在反驳这个观点,“以往剑会魁首,无一不是名扬天下,成了对三界举足轻重之士,有人振臂一呼从者甚众,有人闯龙潭虎xue传说不断,甚至有人自己开门立派、著书立说。她薛四明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放弃这大好声名?”有人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脑袋:“除非她本就……”“除非什么?”“没什么,”那人却又住了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有些事看破却不必说破,保留一个她知我知天下人却不知的小秘密,其实也挺有趣的,“世人皆醉我独醒啊!”其他人纷纷送上白眼,不知这厮忽然发什么疯。———有工匠在华山最陡峭的那块石壁上,镌刻下了“薛四明”这个名字,她站在石壁之下,仰望良久,看着自己的名姓与那些古圣贤之名在这里合为一体,重新感受到了沸腾的热血。愿有朝一日,得见先贤,与之为友,或与之为敌。这陡峭如削的石壁屹立于此已有不知多少年岁,古老的字迹经过无数风吹雨打却仍然清楚分明,往后的岁月里,这里还会镌刻上更多的名字,成为剑修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让人崖下一立,便足以透过这些名姓,观尽古今剑客风流。薛四明在此伫立了很久,才转身踏长剑飞开,石壁已镌刻吾名,华山试剑会一项,便已经可以从目标清单中划去了,至于下一个目标……她暂时陷入沉思。隔日,有一位陌生的修士找到她,颇为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她的“不折”、“不断”两柄长剑,生怕她觉得冒犯或把他当成骗子,慎重解释了他只是打算为兵器谱作画。薛四明却没有过多质疑,痛快地将剑交给了他,引得对方受宠若惊,不知她是太信任他还是太相信自己的威慑力,不由大赞她的爽快洒脱。若他知晓这两柄剑只是从山下铁匠铺子里随手挑来的,却又不知会是何情状。薛四明并没有好心指出这个真相,只是待他将两柄长剑交还时,忍不住好奇地追问了一句:“现在兵器谱第一是什么兵刃?”“斩龙,还是斩龙,”修士道,“纵然如今那已是一柄不复存在的长剑了,但暂时还没有什么兵刃横空出世超越它,那它就仍是榜首。”薛四明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一柄好剑。”从她的语气中,修士没能分辨出她的情绪,只是附和着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