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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见司天监终于有了接班人,巫同峰每日越来越闲,眉头再也不会整天到晚地皱着,让人看他一眼回去都要做半宿的噩梦。
这日许溪云哼着小曲踏进司天监的大门的时候,只觉整个氛围都透着些奇怪。
照常来说,这个时间点正是大家活跃的时候才对。
可在门外,她便感觉有些寂静的可怕了。
哼了一半的小曲闭了声,许溪云蹑手蹑脚地往里走着,准备看看这事出反常,是有了什么妖。
此时所有司天监的人正围在许溪云新造好的地动仪面前,眼神如同刷了胶一样死死黏在某一个方位。
远远地,许溪云便看见那个有些苍老却依旧挺直的背影。
这小老头今天竟然来上班了!
不知是不是群众们的传言给了巫同峰一个完美的台阶,他近日是能偷懒便偷懒,日在司天监见不到他是常有的事。似是一定要把他即将致仕的谣言坐实。
故而今日能在司天监看见他,又是这般准时,实在是稀奇。
许溪云轻嘿了一声,加快脚下的步伐朝着他们走去。
“怎么了?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她声音轻快,上前将右肘大剌剌地搭在简尚羽的肩头。
众人听见她的声音,可眼神却是没挪动半分,更别说跟她搭话了,死寂依旧在人群之中弥漫。
这群人好生奇怪
许溪云蹙了眉,下意识地也顺着他们共同的目光一道望去,这一看,也把自己看愣在了原地。
地动仪共设有八个方位,每个方位之上均有口含龙珠的龙头,在每条龙头的下方都有一只蟾蜍与其对应。
平日里若是好好地,那龙珠自然稳稳当当地待在龙头的口里,可如若任何一方如有地震发生,该方向龙口所含龙珠即落入蟾蜍口中。
此时,那支正东方位的蟾蜍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澄黄的耀眼的龙珠,而视线上移,则会发现,金龙的口中则空空如也
“你们有谁动过这个东西吗?”
许溪云声音冷了八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没没人动过”
被安排来看管仪器的是司天监里年纪最小官也最小的司晨。
此时被她这么冷冷一喝,眼泪都几乎要掉了下来。
“早上来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我就是出去接了壶热水的功夫,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我就赶紧去找了监正。”
“溪云姐”他的声音带了哭腔,不知所措地发着颤。
“溪云姐你说它会不会坏掉了啊”
没等许溪云开口反驳,众人睨他一眼,就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小孩儿被大家这样一瞪,眼泪彻底兜不住了,呜哇呜哇地跑到一边哭去了。
其实许溪云心里也拿不太准,地震预测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题。
即便是在科学如此发达的现代,也没有人说能够提前预知地震的发生,故而这地动仪,与其说是预测,不如说是通知更为恰当一些。
不管怎么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许溪云将眼神从地动仪身上挪开,直视着剩下的所有人:“没关系,我去看看,这种险咱们冒不得,也不能冒”
事出紧急,司天监压根没有多余的人手能派出去跟她一道。
简尚羽瞅着自己满桌子马上就要交的奏章,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将它们一股脑的都丢进火盆里烧个一干二净才好。
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为何办事如此拖延,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溪云一个人远赴属于他们的战场。
许溪云快速地收拾了东西,离开司天监前,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立在原地岿然不动的地动仪,依旧是那颗珠,依旧是东方,依旧是在蟾蜍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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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暮亭看着利落收拾着行李的妹妹,不无担忧地问道:“那个仪器真的准吗?这要是真的地震了,你一个人贸然前去岂不是很危险?”
她将许溪云手下的衣服拽住,迫使她和自己面对面地看着自己。
“之前虽然你也去了不少地方,可都是有人陪着你,如今你一个人前去,况且还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我实在是不放心。”
许溪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姐姐用如此强硬的态度跟自己说话,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
可此事,她不得不为,同样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溪云没有吭声,黑亮的眼睛直直地迎了上去,手中力道不减,和许暮亭依旧在同一件衣服上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有人长长地一声叹息,过后便有人渐渐将手松开,许暮亭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背上行囊临走前,许溪云站在风满楼的门口回望,春日的花瓣在她的身后飞舞,扬起她的衣袂和青丝。
这幅画面,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定格在许暮亭的记忆里。
眼前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