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砚说他在潭州留了人,有他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几人告了别,程砚这才准备扶着许溪云上马车。
刚掀起帘子一角,听见一阵凌乱又贴着地面踉跄的脚步由远及近。
两人一齐回头,只见梁彬外袍松松垮垮地系着,一左一右被两个小厮扶着,他撑着腰,倚着大门,眼神微微眯起,看向程砚他们。
梁永清以为他又要来犯什么混,临走了还要给人家找不痛快,准备破口大骂。
却听见梁彬一反往日的吊儿郎当,一脸严肃地交代:“那顶帽花,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宝贝。既送与了你们,便要给我好好珍惜着。”
许是这么多年还没有这个态度跟别人说过话,他有些不自在。
梁彬不自觉舔了舔唇,试图站直了身,却忽略了自己被打50大板的伤还没好,哎哟一声,疼得龇牙咧嘴,看得在场众人皆是心里一紧。
“等我下次去京城,可要找你们检查的。你们…”
“你们给我好好的。”
说完,他怕别人看见他腾得变红的脸色,速速转了身,扶着一左一右歪歪扭扭地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许溪云上了马车,却见柔软的绒垫上,摆着束缤纷的花朵。
同她房里的一般无二。
她喜出望外,看向脸色如常的程砚。
“看你挺喜欢的,刚刚顺手摘了些…”
回京
“看你挺喜欢的, 刚刚顺手摘了些”
说着,程砚就自顾自地稳坐了下去,只那双放在膝上微微捏紧的拳,暴露了他此时的些许紧张。
见他这幅样子, 许溪云心里反而漾起细细密密的甜起来。
那日她醒来, 却不知道这花是谁送的, 问了一圈梁府的下人,也没人清楚来处, 只道是同受伤的许溪云一起送回来的。
她便只当是哪个下人希望她好得更快些,顺手摘的罢。
这花她在京城不曾见过,那日在庄园也只剩些模糊的印象。
可一想到程砚那双养尊处优的手,那永远挺直的脊梁, 在路边弯腰去摘花的样子, 便觉心里的弦被人拨动了一番,发出“铮”地一声。
手中的花不同于房间内蔫吧,朵朵鲜艳饱满,挂着些欲滴的露珠,一看便是细细挑选过。枝干修剪得干干净净, 底部也没有泥土沾染。
许溪云瞥了一眼程砚微红的耳根,在心里偷偷地笑着,将花放在怀里,找了个角落也坐了下来。
由于许溪云还有伤在身,程砚特意叮嘱了淮序赶车赶得慢些, 如此晃着, 日头渐西。
如今已经快过了正月, 在这个离京城不过百里的潭州,他们竟呆了接近一个月。
微风吹起车帘, 掠进来的风已不如之前那么凌冽,带着股干燥的暖意。
程砚看向许溪云熟睡的侧脸,她身上盖着自己刚刚披上的绒毯,暖意十足,白皙的双颊微红,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Yin影。
夕阳透过车窗,恰好落在她在脸上,给她的肌肤镀上一层金色,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黄昏的阳光,虽不晒人,落在眼皮上也微微刺眼。
许溪云眉心微动,秀气的眉蹙了蹙,程砚见状,便慌忙出手将车帘按住,将那仅剩的一缕夕阳也隔绝在车外。
又等到许溪云的眉心恢复平整,再次沉沉地睡去,程砚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次从潭州离开时,他本想表白的。
他的目光落在许溪云怀里的那一捧花上,即使熟睡着,她也紧紧地抱在怀里,连被毯子压得变了形也不知道。
他伸出手,将毛毯掖了下,露出被挤在中间的娇嫩的花蕊。
梁彬的话语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他放不下许溪云,也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程砚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从固宁镇,到京城,又到潭州。
他和许溪云一起经历了不少,可彼此身上的秘密更多。
他自离开了京城,行事谨小慎微,从不敢逾矩,放肆。
行一步,看万步。
他不敢冒险,不敢拿自己的身边人,拿自己那在冷宫的母妃冒险。
可对着许溪云,他头一次有了不顾后果的冲动。
对着梁家人拿出王爷印信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后果。
对着老田拔剑相向的时候,他也没有考虑后果。
即便是在泰安寺将人抱了个满怀的时候,他也没有考虑后果。
与这样的人追逐一场或许没有结果的恋爱,还真说不准他是吃错了什么药。
只是他的身份,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雷。
马车的一边轮子被不知名物咯了一下,好一阵剧烈的颠簸。
许溪云的伤口隐隐作痛,睡梦中不自觉地便要伸手去碰。
程砚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这才阻止了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