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装《绿洲》的黑色礼盒相同。
裴映只好把车停在路边。
他端起茶杯,小啄一口,视线慢慢挪动过来,投在裴映身上。
李蕊那口一向悦耳的普通话,此刻让施斐然悬着的心悬到更高的位置。
盯着盒里放置的画,迟了些,看向裴映开口问:“这是九年前,你那幅成名作?”
因为施斐然还需要酝酿情绪,怕走神出事故。
事实就是,施斐然心里某个隐秘的位置了解裴映真正能为他做的事。
金渐层满屋子遛弯儿。
然后点下手机上绿色接通按键。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们掐着施鸿喝茶研究棋局的时间点,到了施鸿的院子。
金渐层像闪电一样飕地跳到桌子上,叼走那只虫,当着他的面儿将虫子咽肚。
施斐然没有移开视线,他咬了咬牙,低下来跪在裴映身旁:“我有用,爸,我的广告公司能帮您一点小忙,求您别拿这事儿吓唬妈,我妈心脏不好,她受不了……”
没有裴映,他永远不敢。
裴映在这时牵过他的手,低头亲吻他的指节。
他注视着裴映眼中的后怕,开口道:“我害怕他,我从小就他妈害怕他。”
施鸿笑了笑,又看向施斐然:“你妈那边你放心,我晚上就去看她,我不会怪她,她那时候还是个小丫头,错就错了,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好。”他说。
裴映比他更先流下眼泪。
油漆已经干涸在面料上了。
金渐层吃完虫,突然转了个方向,头颅侧向桌上亮起的手机。
“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世了。”李蕊说。
施鸿也依然当着他们的面儿拆礼盒,打开盖子。
他们站在施鸿面前。
他有时候想,哪怕无关爱情,他也需要裴映成为他的伴侣。
也只有裴映能地接受他的全部。
已经两小时没见着它了,施斐然有些担心,从玻璃缸里挑起一条肥硕的白色毛毛虫放在虎口。
——静音状态的手机显示着来电人:李蕊。
施斐然看着它笑起来。
他再也不需要施鸿认可了。
那栋小院里,警车和救护车都在,把院子占得满满当当。
那唐装男人像任何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将他们引到客厅。
他抬起手,擦掉脸上不停流下的眼泪。
毛毛虫还没开始爬。
他跪直,然后抬头仰视施鸿:“我们在您面前什么也不是,希望您能放过斐然。”顿了顿,补充道,“我什么都愿意做。”
“跪着干什么,”施鸿扶着桌角站起来,先扶起了裴映,“你是我儿子的人,那我们也是一家人,你是画家,偶尔送两幅放我的收藏室,让我充充门面。”
施斐然抓紧手机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但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施斐然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裴映亦是如此。
施鸿没有马上回答。
昨天被他撞坏的铁栅栏,一天不到就修好了,当然也可能整体换了一模一样的新栅栏。
“你这孩子。”施鸿终于开了口,“昨天啊,看你发病我就后悔了,就算你不抢,我也会让小谭把喷剂还给你。”
“一定。”裴映回答,“那些参展完的画,我想办法收回来送到您这里。”
见自己身上这件定制西装的衣摆位置,沾着一大块棕色的油漆。
“你父亲出事了。”李蕊说。
好一会儿,用手背擦脸,抬起头看他:“施鸿知道了?是么?你……从施鸿那里回来的?”
说着说着,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他们两个窝在桃源里的家,喝了两杯咖啡,而后分享同一支雪茄,像当初在学校宿舍里那样。
他觉得蜥蜴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从来不会将虫子撕碎,都是一整只吞下去。
片刻后,又看向施斐然。
上车,回市区。
一点儿也不护食,连背对他的动作也没有。
“他怎么样?是哮喘发作?”施斐然急切地问,“你们在哪个医院?”
施斐然和裴映走到院里停车位。
裴映抬起手,抱住他,手轻轻抚在他的后脑:“我们结束这件事,只要你说好。”
必须打住。
裴映向施鸿递过去一个礼盒。
施斐然抿了抿嘴唇,眼眶烧到疼痛,却根本哭不出来。
他们两个不应该被一个糟老头逼到抱头痛哭的地步。
施斐然明白这是来自于裴映的安抚,他抬起手,嘴唇覆在指节,亲吻了裴映的吻。
裴映开的车。
他永远无法获得施鸿的认可。
“是。”裴映垂下眼,膝盖弯折,跪在地上。
施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