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黝黑酸臭的塘底淤泥中有一窜不怎么连贯的脚印,因为泥地表面本来就凹凸不平,再加上这些黑色淤泥的黏性极强,所以这窜脚印很难被发现。他俩沿着脚印的轨迹在池塘底部发现了一条路线,而这条路线的终点突然消失在池底残留的一块巨大太湖石的下面。
又是暗道?
这个寺庙下面到底暗藏着多少暗道?当初来这里修建庙宇的姓周桥周家到底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有这样的Jing心安排——却又在一百年后将此地荒废。
还是先别管这些了,跟着脚印往下走才是正事。
简行严握了甘小栗的手,两人一起下到池底,淤泥积得不深,可是走起来要么粘脚要么打滑,而且恶臭难闻。淌了几步之后,走在前面的人变成了甘小栗,他和简行严的手始终牵在一起,如果不是要动手推开障碍,他俩大概会继续用这种方式给彼此增添勇气。
爬入暗道,阳光无法照在他们身上。
这条暗道因为入口在水下,为了隔水,在入口的背后有一个u型弯道,池塘故意挖得很深,水却很浅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进入暗道之后,甘小栗他们需要先往下走进一滩和池底沉积的同样的淤泥,再往上爬几步台阶,接着又是一段漫长的下行通道,这段路和他们上次为救蔡咏诗偶然发现的暗道一样,有完整的石壁和气孔,只是在黑暗中摸索起来,墙壁更为Yin森古旧。
暗道的尽头,亦是一座水池。抬头望去,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式小楼。
是周拂曾经的别苑。
眼下别苑外观破败,庭院里植物凋敝、水池干涸,看起来周拂死后这里一直空置着,徜徉在这里的天鹅已经不见了,同样也看不见喂鹅的马来人的身影。远远的行车道上停着一辆车,车底下蹲着两个穿黑衣服的人。
甘小栗心中盼来一线希望,眼看自己可能即将找到林育政关押张靖苏的地方,突然手上一股力量传来,人被拉回水池下的暗道。
“你拽我做什么?”
“你忘了!我去看看,不管是不是这里,我们照计划行事,你回刚才的寺庙等着,这边交给我。”简行严拍了拍自己腰间。
甘小栗知道他的衣服下面系着枪套,纵使如此也无法放心,又道:“你的枪法行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开枪。”
简行严眼神一闪,“从来没有见过吗?你还记得在圣约翰岛的检查站里,你污蔑我开枪杀人吗?”
“怎么平白无故想起这件事来!别说废话了!你到底行不行!”甘小栗恨不得掐着对方的脖子掏出他肚子里的真话。
“行,怎么不行。骑马射击我都练过!”简行严笑道,掰开甘小栗的手将他推开,独自一人走出暗道。他重新回到太阳底下,却还是无法感觉到身上阳光的温度,他又看了看天上,也许天上就没有太阳。
这时甘小栗正在暗道里往回狂奔,他的挎包在身后不断敲击他的大腿,他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应该想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哪一方面,现如今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正在自己视野所不能及的地方以身犯险,而他本人也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当中进行着无能为力的等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按计划行事”能等来什么,是简行严的噩耗,是林育政的杀戮,还是张靖苏根本就没被关在这里的讽刺。
甘小栗索性找点别的事给自己分神壮胆,他记起简行严刚刚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骑马射击我都练过!
可不管是骑马还是射击,他都没有见过简行严真的做过。
且说简行严推开甘小栗走后,他俩心有灵犀地想起了同样的话,作为这句话的发言人简行严傻呵呵的带点苦涩地笑着想,自己怎么头脑一热说了这样大的谎话。
他穿过徜徉过天鹅的池塘,从庭院绕到房子正面,蹲在汽车前那两个黑衣服的人看到他立刻大吼了一声,扬起拳头一副马上准备动手的样子。
“我是专门来找林育政的,他是不是在这里?”
“林先生?”那两人之一的光头下意识抠了抠头皮,狐疑地看着。
“前两天是不是有个叫黄翀的人来过?我是黄翀介绍过来的,找你们林先生有要紧事。”简行严好言相问。
光头这才往楼上一指,“他在三楼,走廊最里头的房间。”说完他和同伴又蹲下去,原来是在地上斗蟋蟀。
“我自己上楼行吗?或者劳烦两位大哥帮忙带个路?”
“带什么路,自己上去吧。”光头的同伴不耐烦地说。
简行严打量了一会儿,这栋房子看起来并无守备森严,一楼到三楼的窗户大多被严严实实的用木板封上了,也看不出有射击口和观察点,只有三楼有一两个窗口的木板被拆掉,窗户向外大开着,看不出窗子后面有没有正在监视的人。
简行严挺直腰杆,两手空空的往房子里走,衣服下的枪套正紧紧勒住他的腰,枪套里装着一把沉甸甸的手枪,是老简买来防身的。他一边爬楼梯,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