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推开:“别闻了,这屋子就我们俩人!真没别的味道了!”
漆黑人影却低下头,把脸埋进她的手掌里,挺直的鼻梁轻轻摩-挲她的掌心,鼻子一抽一抽的,仍在耸动。
李窈被他嗅得头皮发麻,很想一甩手,扔开他的脑袋。
但同时,她心里又弥漫开一股奇特的悸动,想让他的鼻梁往上一些,亲亲她的掌心……可恶,他给她下什么药了!
李窈警惕地看着漆黑人影。
听说,有的动物发,情时,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荷尔蒙气味来吸引异性。
他不会也会这一套吧?
不然她为什么被他闻一下,心就跳得这么快?
李窈恨不得离漆黑人影十万八千米,手臂却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动弹不得。
半晌过去,李窈才成功抢回自己的手臂。
漆黑人影也抬起头。
他盯着她,目光灼灼,脸色涨得通红,几乎有些吓人,仿佛全身上下的血ye都涌向了面庞。
“……你的气味……好闻……”他直勾勾地望着她,额上暴起一根很粗的青筋,喉结滚动着,无意识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语言能力似乎退化到了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不想闻别人,我只想闻你。”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始终清澈见底,就凭这表情、这动作、这句话,简直就是一个变态。
李窈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漆黑人影那薛定谔的羞耻心。
他总是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感到羞耻。
大多数时候,他都像动物一样,不知廉耻,直白而坦荡地表示喜恶。
李窈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害羞的情景,试图找到规律。
但好像并没有什么规律。
不对,他每次感到羞耻时,身上的骨骼肌都会一阵紧缩,仿佛受到了某种攻击般,眼神也会变得比平时冷漠凶狠。
这么看的话,他似乎只有在她说喜欢时……才会感到害羞。
比如,之前她说喜欢他送的匕首。
比如,她在高空之上,承认喜欢他,朋友的喜欢。
又比如,昨天她说,喜欢他做的饭菜。
他古怪、可怕,不通人情世故,上下颚可以张开到狰狞恐怖的程度,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自然怪物。
然而,他却有着一双温顺至极的眼睛,只会对她的喜欢感到害羞。
李窈很难形容心里的感觉。
她绷紧咽喉的肌rou,竭力对抗胸腔里那股电流般刺麻的悸动,告诉自己,不能对漆黑人影心动。
他不是人。
人与人之间,差别都是那么大。
——网上之所以纷争不断,无时无刻不在互相谩骂,就是因为互联网会让人的形象变得模糊,逐渐淡化成一个单薄的标签。
人会共情人,但人不会共情一个标签。
人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感情最丰富的动物了,对待同类尚且如此,更何况人与怪物。
是的,他的眼神非常干净,非常纯粹。
但你怎么知道,某一天,你在他的眼里不会突然变成一个标签呢?
人类社会不过两种性别、三种肤色,但由性别与肤色引发的矛盾,却一直延续至今,从来没有被真正地解决过。
漆黑人影却连已知的生物都不是。
他甚至不是男性,只是拥有男性的外貌特征。
对他心动,就像对一颗未知的系外行星心动一般,是一种荒谬到极点的行为。
李窈深深吸气,攥紧拳头。
冷静,冷静,她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忘记目的,帮他找到身体。然后,他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你能留住这一套房子就留住,留不住也没关系。你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想要什么住处找不到?
不能为了一时的心动,把命搭进去。
她在心里劝诫了自己一万次,对上漆黑人影的目光后,脑中却莫名只剩下一句话——他只对她的喜欢害羞。
他是个怪物,但在这里,谁不是怪物呢?
满大街都是疯子,到处都在火并,她必须要十分警觉,才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去……可不管她多么努力求生,只要公司让她今天死,她就活不到明天。
她从未真正拥有过自己的生命。
她的人生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能放纵一把呢?
李窈看着漆黑人影的眼睛。
她看过很多人的眼睛,贫民区的眼睛,富人区的眼睛。
不管什么区的眼睛,都有一个特点——麻木不仁。
是的,即使是养尊处优的富人,也有一双麻木、软弱的眼睛。
漆黑人影的眼睛却比这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要干净,都要火热。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久违的——她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语,搜刮半天才勉强找到一个替代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