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以后我老了?指望你烧纸估计得饿死?”,话到嘴边感觉不吉利,又“咕咚”咽回肚里,蹲到旁边擦燃火柴,凑到黄纸边缘。
乡下祭奠的黄纸是用麦秸秆做的,非常薄且好烧,明亮火光“欻”地闪过,转眼化?为?灰烬。
马秀兰一边往里扔黄纸,一边絮絮念叨:“老四?呀,给你送钱来了?,赶紧接住,别叫野鬼抢走?了?……”
她跪在“锅”的正前方,唐贵和刘小娥在右侧,姜冬月从旁扔了?几?沓黄纸,掰了?块油炸果子和两根江米条,就抱过唐笑安,和唐墨一起在左侧蹲着。
今天风有点儿?大,但已经?完全退去初春的料峭寒意,浸透了?麦苗和杂草的清香,吹在脸上透着股懒洋洋的暖。
唐笑安转动?小脑袋四?处看,伸着胳膊想往“锅”边凑,姜冬月忙摘了?朵半开的紫色小花哄他,顺势拎着提篮往后退了?退。
唉,从来学坏容易学好难,没想到坏人也挺难当。前两天她悄悄捣碎了?棒骨磨成粉,掺点米汤和醋,在锡纸上写了?“少口舌”和“男变女”,烧起来就会出现绿色光点,勉强能看清字。
这办法是她小时?候偷看姥爷给别人叫魂,暗地里学来淘气的。原以为?十拿九稳,妥妥能唬住马秀兰,让她教训唐霞少嚼舌头,否则肚里男娃变女娃。
没想到……姜冬月看着跪在马秀兰身边抹眼泪碎碎念的唐霞,心中暗自叹气。
都说傻人有傻福,怎么唐霞明显Jing过头了?还有傻福?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省下那八毛钱锡纸买rou,真是浪费了?。
“pa、a~”唐笑安玩了?一会儿?,就冲姜冬月吐舌头,嘴里含糊叫着“妈妈”。 小家伙聪明得很,虽然不会说话,但渴了?饿了?或想干什么,都会提前跟大人打招呼。现在这表现……
姜冬月忙抱着儿?子绕到坟包后面,掀开尿布让他嘘嘘,嘘完重新包起来。
春捂秋冻,每年三、四?月都有人感冒发烧,可?不能把唐笑安吹到。
然而就这点功夫,唐霞已经?把姜冬月的提篮拿走?,拎起个元宝扔进火堆,呜咽道:“爹呀,我给你送金子了?,你在那头好好的昂!”
唐墨有点不高兴,低声道:“小霞你干啥?冬月还没烧呢。”
他媳妇辛苦叠的金元宝,咋就成唐霞送的了??当着死?人坟头扯谎,真是……啧。
唐霞人懒嘴勤,搁平时?绝不会明面上跟唐墨对着干,然而今天她憋气难受,整个人都快炸了?,当即高声道:“都是给咱爹烧的,谁烧不一样呀?再说我是亲闺女,送到地下咱爹收得更多,你说对吧,嫂子?”
抱着儿?子刚转过身的姜冬月:“……” 好家伙,感情唐霞是想捡个软柿子捏捏出气啊?给她脸了?!
姜冬月心头冒火,提篮也不拿了?,直起腰同样抬高嗓门:“对对对,针尖扎进麦芒里,你对得很啊!”
d,她算看明白了?,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好人更难当!
“嗨呀,都少说两句。”马秀兰扶着唐贵的肩膀站起来,正要活稀泥糊住儿?媳和闺女,旁边刘小娥忽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后躲。
“啊啊啊!鬼火啊!!”
几?道目光齐刷刷盯过去,原来唐霞气不愤姜冬月讽刺,故意将提篮翻过来,几?十个金元宝雨点般落入火堆,“歘拉”猛着起来。
此?刻,那明亮的摇摆的火舌中,竟泛点绿色,隐约能看到歪七扭八的焦黑痕迹。
唐贵“蹭”地跳起来,跟着刘小娥往后跑。马秀兰也想跑,但唐霞死?死?拽住了?她,哭叫道:“妈!我害怕!我、我害怕!”
事情变成这样,着实出乎姜冬月意料,她飞快转动?脑子,高声喊道:“都别慌!可?能是公爹显灵了?!”
说着将儿?子递给唐墨,捡起唐贵丢下的树枝梆梆敲打,总算抢救出几?片残缺的金元宝,管它多么像鬼画符,直接一锤定音:“这俩字是‘口舌’,这个是‘女’,上面那个应该是‘男’……老黑,你过来看看吧。”
唐墨:“……”
他抱着唐笑安,父子俩神情出奇一致,俱是又好奇又害怕,但唐笑安年纪小不知事,唐墨年纪大好面子,犹豫数秒便走?上前,仔细辨认那几?个字。
火烧得太快,现在这字根本看不清本来样貌,但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非常容易被带着走?,唐墨甚至不用姜冬月暗示,就猜出了?中间?那个模糊的“变”字。
“男变女?男的变成女的?”他挠挠头,发出了?真诚的疑惑,“咱们几?个都多大了??还能这样?”
唐贵和刘小娥离得远远的,瞧着没事了?,小碎步往前挪动?,颤声道:“哥,已经?生?出来的当然不能变,那只有……”
“不!不可?能!”唐霞低头看看自己鼓起的肚皮,嚎叫得像只愤怒青蛙,“不可?能!肯定不是我爹说的!不可?能!”
她豁然抬头,目光满含期盼地逼视姜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