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好说?相里舟一定告诉你他安葬了我们李氏全家,其中就有我李莲莲。司掌柜大可以派人去把我那所谓的墓刨了,里头是有具尸骨,但不是我的,而是我ru娘的。当初相里舟清点人数找不到我,就拿ru娘的尸首冒称我下葬。司家财大气粗,满可以找个仵作来验一验,名姓可以做假,但骨龄做不得假。”
庙宇中安静了片刻,司南蓦地道:“某会去做,姑娘能不能把手中的剑给某看看?”
李莲莲刚要大方地递出去,忽得想到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便将剑还给鱼郦,“这是裴娘子的,我可做不了主。”
司南这才将目光落到鱼郦的脸上。
四目相对,鱼郦在司南的眼中觅到了些许惊讶之色,一晃而过,他凝睇着鱼郦的脸,又问:“娘子能否把手中的剑给某看看?”
鱼郦递给他,他仔细摩挲剑上的龙纹,目中隐有忧伤滑落。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看向蜀王像,道:“李姑娘快些回去吧,相里舟正在追杀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李莲莲冲他抱拳,又冲鱼郦道:“姐姐,我初一十五会去寒夜寺上香,你若想见我就去那里。”
鱼郦颔首:“保重。”
“保重。”她撩起披风,飞速走出庙宇融于暗夜之中。
蜀王庙中只剩下鱼郦和司南。
司南双手将剑奉还,几度犹豫,还是道:“原来大魏的元思皇后尚在人间。”
鱼郦悚然一惊,脸色大变,她迅速回忆,确认自己从前没有见过司南。
她唯恐他在诈她,强自笑说:“司掌柜真会玩笑。”
司南早就料到她不会承认,也不强逼,只道:“不管你是为大周而来,还是为大魏而来,我若是你,就会立刻离开蜀郡,这地方水深得很,实在不是你能搅动的。”
司南想,萧鱼郦怎么也不会想到,大约五年前,他曾去过一趟金陵,秘密谒见明德帝。
那时明德帝刚刚登基,山河烽烟四起,赵氏一路破竹杀向帝京,明德帝曾动过藏富于蜀东山再起的念头。
已是司家掌柜的司南应召而来。
两人在崇政殿交谈到深夜,内侍来报说萧尚宫求见。
心思细密的司南立即察觉到明德帝的神情微妙,忙知趣地绕到了屏风后。
司南听见女子娇柔的声音,忍不住探头看去,却是惊鸿一瞥,堪称倾国之色。
明德帝献宝似的捧出一碟荔香葡萄,“八百里加急刚送来的贡品,朕怕等到明天天亮口感就不好了,专门叫你过来尝一尝。”
鱼郦有些拘谨,小心翼翼捏下一颗送进嘴里。
明德帝忙问她:“好不好吃?”
鱼郦点头,他立即喜笑颜开,像得了最珍贵的宝物。
司南在屏风后默默骂了几句大逆之言,他陪陛下商谈了半宿,也只挣到一瓯清茶,敢情他就不配吃一颗葡萄。
那么多颗葡萄,那么一个瘦弱的小娘子吃得完吗?
也不知是因为那张脸太过美丽,还是明德帝做事太气人,时隔五年再度相见,司南一眼便认出了鱼郦。
他曾因明德帝眼中那浓郁的情愫而感慨万千,却在天启年间听说萧氏女为新帝诞下了皇长子,没多久,便得到她仙逝、被追封为皇后的消息。
像一出总是Yin差阳错的戏,繁华落尽,只剩凄凉遗憾。
他真为明德帝感到遗憾,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娶她,至少以后每当世人回忆起这位绝色女子时,她不仅仅只是大魏的元思皇后,还是周帝挚爱。
魏帝就永远是后来者。
难道男人就不需要名分了吗?却无端端将帝王的爱意潜藏入辰光里,变成了永远的秘密。
司南走出回忆,自嘲地想自己最近未免太感情用事了,就算明德帝喜欢过萧鱼郦,就算萧鱼郦曾是忠心不二的昭鸾台尚宫,可她陪伴魏帝多年,还与他生下一子,利益纠葛永远剪不断,那她就不值得信任。
他敛去多余的神情,恢复冰冷,向鱼郦告辞。
鱼郦叫住了他,她斟酌良久,道:“司掌柜不信任我不要紧,可是李姑娘的话还请您往心里去,相里舟两面三刀,若予他粮草辎重,便同助纣为虐无异。”
司南背对着她点了点,紧随李莲莲而去。
这一夜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如今,鱼郦已有些累了。
她将面具戴上,提剑出了庙宇循着来路回去。
街衢幽长漆黑,深秋的夜里寒风萧索,吹动袍裾与落叶翩飞。
鱼郦瑟缩地环抱住自己,马蹄阵阵,车舆停在她身边,赵璟撩开罗帐道:“我送你回去。”
她实在太冷太累了,经不得诱惑,踯躅片刻后上了马车。
重逢后应当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但赵璟不敢兴师问罪,生怕言辞稍稍尖锐便将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毁掉。
他甚至庆幸,这个深夜里鱼郦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力气给他白眼和他争吵。
马车辘辘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