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有些餐馆的老板会收一些偷渡过来的黑工人,工资会给得比正常工资低,但是不需要?身份证件。
那家中餐馆当时就在招人,程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去了。
餐馆不大,老板自己就是厨师,有两个助手,还有一个收银员和?两个服务员,现在还想再招一个服务员。
餐馆当时已经快要?打烊,其?他人都下班了,老板亲自接待的他,见他没有吃东西,甚至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面,没收钱。
老爷子手艺很好,至少在程介的印象中,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
程介在这个餐馆里留了下来。
老爷子人很好,给他提供了一日三餐和?住所。见他刚满十八,每天的早餐还会多给他加一个鸡蛋和?一杯牛nai。
唐老爷子是这边的第一代移民,当年家里太穷,养不起他,但他自己敢拼敢闯,跟着?人偷渡过来打工,攒了些钱后?,开了这家餐馆。
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还很年轻,如?今出走半生,老伴已经过世,唯一的儿子热爱探险,在一次探险活动?中不幸出了意外,在医院躺了半年后?救治无?果死亡。
如?今只剩老爷子守着?这家餐馆,仿佛守着?自己的大半辈子。
他不是没想过回国,但是妻子儿子都葬在这里,唯一的餐馆留在这里,他已然被绊住,没法再回去了。
“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往外走,现在老了,很想回去看一看,但是回不去喽。”老爷子曾经这样说道。
程介是华国人,年纪又小,老爷子对他十分照顾。
他一身厨艺本打算带着?入土,现在遇到程介,便?悉数教给了他。
如?果是原来的程介,是断然对做饭不感兴趣的。但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他逐渐融入了餐馆的生活,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是一种和?程介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没有豪车豪宅,没有锦衣华服,但是有一个关?心他的长辈。会根据天气叮嘱他添减衣服,会给他做他喜欢的饭菜,会在发现他胃口不好后?特意给他煮开胃汤。
唐老爷子在那段特殊的时间里完全弥补了他对亲情的渴望。老爷子经常笑着?道:“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这个餐馆就留给你,我也算后?继有人。”
那是他最迷茫的一段时间。程介甚至真的动?过念头,留在这里,开一个小餐馆,再也不回去了。
“后?来呢?”宋念问道。
“后?来……”程介沉默了半晌,才哑声道,“餐馆破产了,是我外祖父做的。”
其?实他们早就找到了程介。但是外祖父觉得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才知道回去乖乖听话。
但是现在事情有点失去了控制,他不得不插手。
谢家豪门望族,要?整垮一家餐厅太简单了,甚至只花了很短的时间。
餐馆关?门的时候,原本Jing神矍铄的唐老爷子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彻底老了。
对唐老爷子而言,这家餐馆不光是家餐馆,也是他大半辈子的时光,是他现在唯一的Jing神寄托。
程介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他看着?老爷子颤颤歪歪地将?门关?上,而他的外祖父拄着?Jing致的拐杖,高高在上地站在程介面前?,对他道:“恨我吗?那就打败我。”
“程介,你想要?自由,可?那些是有前?提的。没有话语权的人,永远只能受人摆布。”
那是外祖父给他上的第一课。
程介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和?外祖父从小就不亲近,外祖父不和?任何人亲近,他严肃、板正,从来不笑,所有人都怕他。
程介回去了,他是自愿回去的。
至少外祖父有一句话说对了。没有话语权的人,只能受人摆布,他受够了。
外祖父给他制定了最严苛的学习计划,他每天要?上无?数课程,课程结束还要?跟着?外祖父学习公司管理,要?学习应酬,要?学着?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那几年,除了上课的时间,外祖父有空就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他。程介不再反抗,他像一块海绵一般疯狂吸收知识,然后?为己所用。
他像是被移栽到了笼子里的树,四周都被笼子挡住了,他被肆意地剪去枝叶和?藤蔓,按照外祖父的喜好,剪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他凭着?一腔不甘和?恨意挺过了最难的时候。密密麻麻的课程,让人呕吐的社交和?应酬,公司里暗流涌动?的过招拆招……全都不管不顾地往他脑子里灌。
那段时间,他甚至连睡觉都在思考,然后?忽地惊醒,看着?黑暗里房间的天花板,慢慢想起来自己是谁。
他渐渐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变得皮笑rou不笑,他开始熟稔地和?各种老狐狸打交道而不落下乘。
他成了谢家最年轻也最完美?的继承人,所有人都对他赞誉有加。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