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来一个长条枕头,陆子期熟练地接过来抵住音音后背,同时松开了落在孩子后背上的手,让睡梦中的孩子觉得好像依然被人托着抱着,慢慢松开了攥着衣角的小手。
陆子期忍不住拿手碰了碰音音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重新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
一出碧纱橱,周围人就觉自家大少爷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变了。碧纱橱内的大少爷还是一个温柔耐心的大哥哥,碧纱橱外的大少爷一言不发,浑身都透着冷。
串儿捧着黄铜盆的手一下子握紧,本来安静的水面一荡。
陆子期瞥了捧盆的串儿一眼。
只一眼就让串儿觉得周身发寒,紧张得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好在大公子只看了她一眼,就提步出了堂厅,串儿觉得魂儿这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回过神来的串儿身子还在轻轻颤着,铜盆里的水跟着轻轻晃荡。钟大娘好笑地看着这个吓傻了的丫头,一个铜盆端到这时候,里头的水都凉了,她都不知道放下来
钟大娘伸手要接过来,串儿才恍然自己还一直端着盆水,赶紧放到了一旁的黄花梨木脸盆架子上,这才惶惶不安低声问钟大娘,自己是不是该出去跪着请罪。
钟大娘看了看碧纱橱,里面依然是安稳的,孩子睡得正好,她这才转身看向串儿,“不用了。”
“这过去了吗?”无论如何,音音小姐都是在她带着的时候出的事情。
“过去?”钟大娘看着外面冷肃的冬天,“你算过去了,只是那些人,还没开始呢。”
钟大娘的声音是一向的温柔,听得串儿却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下子又想到了刚才大少爷瞥过来的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甚至眼波都未动,却让人觉得寒到骨子里。
身旁钟大娘已来到了门口,吩咐丫头去找管花木的匠人,“今年才移过来的桃树,还是得把树衣裹厚一些,我瞧这个冬天是越来越冷了。”
原来院中那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桂花树早已被整个掘了根,变成炉膛里的柴火烧了。要种桃树是音音的主意,当时大少爷听了,就直接吩咐人从花园里挑最好的桃树移了过来,听说后来陆夫人赏花,看到那个留下的大坑气得两天没能好好吃饭。
穿着青缎棉袄青色褙子的丫头听了吩咐,赶紧去找花匠了,清晖院里好像重新恢复了正常,院外角落里探头窥探的婆子跺了跺快冻麻的脚,觉得自己可以回去交差了。
“找花匠?”陆夫人看着旁边正跟着奶娘玩花绳的女儿,重复了一遍婆子的回话。
婆子点头,“老奴看着进进出出的,该是没什么事了。”
陆夫人摸了摸自己精心养出来的长指甲,昨日才让丫头用暖房里熏出来的凤仙花染了,此时正是红得最好看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地靠着铺着锦缎厚椅搭的圈椅,抬头看向旁边喝茶的嫂子:“都有心思伺候花草了,这就算过去了吧?”
刘氏就没担心过,一笑道:“我的姑奶奶,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回头咱们就使人带着礼上门替孩子赔不是,孩子之间玩玩闹闹,不过去还能怎么着!”
陆夫人就是一直在想这个“还能怎么着”,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清晖院能怎么着,这要是陆家大少爷真把几个孩子怎么着了,那可真成了混账玩意了。这么一想,陆夫人看着自己染得红红的指甲觉得更好看了,这颜色正,年前再染一次,就能好好过年了。
到时候好好拜拜神仙祖宗,把晦气除了,美美地过一个年,就等新的一年一切顺当起来。有了这次教训,那个小的总该老实一阵子了。想到这里,陆夫人又看了一眼自己嫂子,好歹嫂子倒是拿个主意,把清晖院那个小扫把星给送走了,她才能真正舒心。
那就是个心眼跟藕眼一样多的野丫头,惯会讨好老爷,溜须拍马。没了这个晦气的,她就不信清晖院在老爷那里还能有好,还不是三天吵两天杠的。
至于准备礼物致歉这些小事,就不用她一个陆家主母操心了,快过年了,她要操心的事儿多着呢。一场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整个陆家都看见了,她这个给人当后娘的大冬天亲自去解劝,就差直接吃清晖院下人的排头了,让谁来说她都仁至义尽,她就不信谁还能说出她一个不是来。
这边陆夫人刚吩咐把年夜饭的菜单子拿上来,她要好好看一看,就听外头有婆子还没进屋就扯着嗓子鬼叫:
“不好啦!”
“夫人,不好啦!”
陆夫人太阳穴一跳,登时就要让人掌婆子的嘴,大过年的满嘴里什么“夫人不好啦”,这么不会说话的婆子要嘴干什么!
谁知陆夫人还没发作,就听到婆子的破锣嗓子:
“大少爷带人来啦!打上来了!”
这次陆夫人的太阳穴直接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打?打谁?
她赶紧让人把女儿抱到自己身边,还是她嫂子在旁提点,陆夫人才回神:“快,快去请老爷!”
就是精明如刘氏,看到陆子期带着人来了陆夫人院子,都想不明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