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源长官错爱了。”乡原政直笑着将最后一页资料放进了火里,然后看着那些纸页上的字迹逐渐在火焰中卷曲消失,他的声音也像纸页上轻飘飘落下的灰烬,清淡又沉重。
他在灰烬中翻开了那些陈旧的往事。
“从明治7年警视厅创立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了,时代在不断变化,警视厅的制度也应该随着改变。当年我们都认为,如今的警视厅已经变得腐朽不堪,亟待一场变革。”
“变革的道路很艰难,会触犯很多人的利益,但只要目标是光明的,在这个基础上走一些弯路,我们认为是能够接受的。”
他看着火盆中最后一张文件在大火中湮灭,刚刚还来势汹汹的火焰失去了燃料,逐渐熄灭。
“现在看来,当年我们可能确实是做错了。”
“只不过就算是错误的道路,也是需要有人去走的。走到头了,才能确认结果。”
最后一点火光消失,乡原政直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又回到茶几前,弯下腰将“辞呈”两个字轻轻推到源辉月面前。
“我们的道路已经被证明是歧途。”他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我衷心希望并且祈祷,源长官现在走的那条路是正确的。”
他弯下腰,郑重地掬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说完这句最后的话,他从容地起身,朝源辉月颔了颔首,来到办公室大门前,打开了门。
以松田阵平领头的公安警察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黑发公安看着从里头出来的人,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拿出手铐,“下午六点三十五分……抱歉。”
乡原政直笑了笑,心平气和地抬起手,任由银光闪闪的手铐“咔嚓”一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男人背影在众人的包围下逐渐远去,源辉月端着茶杯,视线掠过桌上的辞呈落在办公桌上刑事部长的铭牌上,凝望着它看了一会儿才垂眸,喝了一口已经转凉的茶水。
一杯红茶喝完,她终于站起身。
乡原部长已经被公安带走了,但办公室门外还有人等着她。
真壁有希子的神色怔怔的,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源辉月看了一眼陪着她留下来的紧急审讯室的梶山管理官。
“梶山管理官你想要往上走吗?”她忽然问。
男人平静且坦然地点了点头。
“原因呢?”
“为了贯彻我的正义。”
他的声音毫不犹豫,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源辉月思考了片刻,点点头,“是吗?加油。”
八月初,警界爆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丑闻,警视厅刑事部长乡原政直,贪污受贿、勾结暴力团体、□□,牵扯进了数桩刑事案件,情节之恶劣严重几乎引发了新闻界的一场地震。
于是这段时间只要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各大电视台沸腾地热议此事。
电视里的专家口沫横飞,从乡原部长的心理出发,到最后开始抨击警视厅的制度,认为大众给了警察这一群体太多的权利,应当适当遏制警察的行动。
柯南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日卖电视台这个新出的节目,节目上没让这个专家专美于前,还请了另外一个持相反意见的同行跟他打对台,两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撑起了整台节目的热闹。
有人在他身旁坐下,“那位刑事部长阁下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来了?”
“嗯,”柯南的视线在电视上没有移开,“真正完全了解内情的只有相马课长和组对课的那位山崎课长。紧急审讯室的梶山管理官虽然也是他的部下,但是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他这些年只是在帮他看着真壁姐姐,汇报她的行动,作为交换,乡原部长才一直没有对真壁姐姐下手。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也是乡原部长部下的警官,因为他已经把所有责任都揽过去了,所以他们应该都不会被追责。”
对警视厅而言,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身边一阵复杂的沉默。
柯南回过头,“怎么?”
“没什么,”灰原哀望着屏幕,“只是不明白他们这样的人是怎么想的。”
节目中开始插播乡原政直被捕当日的画面,被警察簇拥的男人从容地从警视厅门口走出来,外头围了一圈闻风而至的媒体,闪光灯连成一片,像白日下掠过警视厅上空的闪电。
“所以呢?按照你的说法,其实他也是在替人顶罪吧?他上面的人是谁?”
柯南:“啊,是警视总监。”
灰原哀倏然扭头看向他,脸上是难得地错愕。
小侦探垂下眼,掩住了眸底低沉的叹息,“十五年前,警视厅内部有过一次大规模改革,由当时刚刚上任的警视总监主导,想要改变内部陈腐的制度,也改善最底层警察的生存环境。”
“目的是好的,但是改革,特别是这种大范围的制度变动,是需要钱的。而当时警视总监发起的这项改革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得到的外部支持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