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姿一行人一路驶向荆州,她抱着赏玩之心,处处留心风景,一路走得并不快。
一路走来,听说江城那边发了大洪灾,冲垮堤坝,不进颗粒无收,许多人还丧命在洪水中。
路上已经偶尔能见到灾民,只是此处离江城颇远,见到的人数并不太多。
盛姿看着他们,心下不忍。
她曾经待过的地方,已经好些年连乞丐都没有了。
这日,盛姿歇在一家名叫“留客馆”的邸店。
这家店很是干净大方,与其他邸店不同,后院商旅分开,不使商人货物堆杂,影响旅客心情,也方便商人看管货品。
留客馆经营有方,是周围有名的大店。
盛姿坐了一天车才到这里,身上酸疼得不行,是以留下泠风在店内安排事宜,找人安放行李车马,她自己带着冬阳出门逛逛。
这随便一逛,居然就逛到了驿站边。
正巧驿站也来了人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盛姿抱着好奇看了一会,但她目力平平,只看到了尘土纷飞,看不出个所以然。鮜續zhàng擳噈至リ:po18as ia
正准备走,忽然冬阳奇了一声:“娘子,那不是温主事?”
盛姿转头一看,站在驿站门边正在吩咐差役的人,果然是温明。
他正半低头和小厮交代些什么。
盛姿心念一转,他自京城出,向东南方向行驶,又着官服,旁边几人也都是官差模样,估计是因为江城水患颇重,和兴帝派人去江城治水或是赈灾,只是没想到温明也在其列。
唔,她四下打量,他们人马虽不少,可不见钱粮痕迹,不知是押送在后,还是和兴帝才得了钱,不想这么快给出来,是以只派了几个人去“代表问候”。
盛姿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路上流民也实在可怜,想了想还是示意冬阳去向温明打个招呼。她在前面等着。
冬阳领了命,过去找温明。
娘子不打算现身相见,她也就没展露身份,停在三步之外,学着一把乡音,震惊道:“呀这不是温郎君,你上京后许久没见,看这样子,是当了大官哩!”
温明乍然听见这不知是哪的土话也是迷懵,但这人居然还认识自己?
他转头一看,竟是冬阳,也有些惊讶。
他记得在好颜馆去见盛姿时,这位娘子就守在门边。
这么说,盛姿也来了,她为何不以实相见?
温明心下狐疑,却配合地也演出惊讶的样子,惊喜道:“呀,是你,许久未见了真是,我们去旁边聊,你阿娘身体可还好?”
他遇到故人想要细谈,身边差役自然没有不知趣跟凑上去的。
一直跟着冬阳快出了这镇,才看到盛姿在一棵古树旁站着。
温明几步上前拱了个手,盛姿亦回他一礼。
他又点头回应,然心下诧异,盛姿上次见时,可并不是这样守礼的人。
他将满腹疑问按耐下来,问候道:“不想此地又见娘子,一路可安好?”
盛姿笑笑,点头又摇头:“原本是很好,只是这一路走来,总能见到水患流民,看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很让人心怜。”
话题引到这,温明于是了然盛姿来意,他恭叹回应:“至尊亦是体谅百姓,故派我等前来相协刺史,还希望水灾早日消退,还民生安乐。”
盛姿瞳孔惊讶地放大,这可真是一毛不拔了。
她叹了口气,果然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啊。
江城百姓也是倒霉,启斐赌得很成功,山南道今年粮食颇丰,估计上下都是一片夸赞,那些水坝怎么也得撑到明年再修,今年的话冲倒了谁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盛姿叹了口气:“我从前从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灾民,京城常年繁华安乐,我甚至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瘦成那个样子。”
她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灾民,那人面黄肌瘦,已经两颊凹陷,凸出的颧骨分外显眼。破旧的衣服刮出一个大洞,从里面能看到条条道道清晰的肋骨。
脚上的两只鞋都不合脚,估计是谁送给他的,脚跟处能看见干涸的血痂,可见一路远走。
他靠在一处墙下闭眼休息,活像一个包着韧皮的骨头架子。
温明看过去,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家乡小的时候闹过一次饥荒,当时常平仓粮米不够,许多人挖树皮草根为食。我们村还算好,发粮米时碰巧是最后一个发到的,后面的村就都没有了。粮米吃完了,总算是还有些提前挖的野草野菜,但隔壁村因为树皮草根都挖干净,已经饥饿到有人易子而食。”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家所有人都不敢睡熟,就怕有人半夜进来偷孩子背走吃掉。村口那家我的一个玩伴,他是第一个被偷走的孩子,爷娘找过去的时候,听说已经只剩下一个头和一只手。”
“从那以后我们村晚上睡觉没有人敢睡熟,手边都握着一根棍子,彼此也不敢相互靠近,因为一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