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
几句话回敬到对方哑火,乌鸦正在脑中搜索骂人词汇,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因为禁止摄影,这里各方面私密性和安全性都极高,故而军商政界精英人士来此能够畅所欲言,但至于大家谈论什么,大概只有满目华丽精致的古董家私知晓。
骆驼示意两人安静后应声,沉重雕花木门被向外拉开,进来三个男人。
男人忍不住放下咖啡杯爆粗口,内里棕褐色液体早已凉透,对这个上流舶来品他一向嗤之以鼻,也不知道那些绅士小姐怎么会喜欢用这种苦得发颤的鬼东西扮嘢。
骆丙润本想叫他闭嘴,最后却有气无力叹一声,最近简直是内忧外患心力交瘁,鬓边已经好几簇银发冒出,社团未来命运如何…此刻他好像也没有更多把握。
“英女王日日就饮这款?冇taste。”
打头阵进来与他们寒暄的是正装打扮的总警司许一,后面踏入的微胖的寸头男人最近频频出现在电视和报刊,他们三个都认识。
老人本名李忠,雷耀扬自小在家就受他照顾,相伴的时日很长,与他的关系和感情甚至比父亲雷义还要更好,但自雷耀扬十七岁愤而离家后,雷义一怒之下便将照顾过他的所有人都赶出那所大宅,而关系亲密的忠叔,自然是首当其冲被针对的那个。
“叼你老母…比凉茶还难喝…”
“雷总,你怎么不出声?好歹讲两句嘛。”
不,应该是全港市民都认识。
“劝你收声,耐心点,再乱讲你绝对英年早逝。”
忽然,浓眉下的视线转向对面沉默良久的大哲学家,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盘算什么。
终于,看齐诗允不再多问,忠叔又把话题转移到赛事,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在本港背景深厚,其父是赫赫有名的航海业巨擎,也是香港会少数华人股东之一。
早就估算到齐诗允一定会有此一问。
雷耀扬回眸鹰隼般的眼暗压着一股怒,打断对方牛头不对马嘴的措辞,唇角拉扯的弧度也近乎没有任何起伏:
他出现在这里除了特派员莅临外,十之八九还与年底的特首票选有关。
“讲你那些贝多芬…还有什么什么采妮……”
其实她也只是忍不住好奇一问,因为长时间相处下来,她总感觉雷耀扬对忠叔感情非同一般,表面上是这老人照顾他日常起居,但实际上更像是他在照顾有血缘的长辈。
“乌鸦,你不觉得你话太多了点?”
“麻烦你搞搞清楚我们是什么身份,来同我们会面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雷耀扬闯出点名堂后打听到忠叔仍孤身一人,一把年纪还一直在辛苦做零工,在买下这座豪宅便立即将他请来做管家,薪资十分丰厚,足够他颐养天年。
而雷耀扬向来洁癖,某些生活习惯也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加上他琴技高超学识渊博,在外待人礼数周全又谈吐得宜很有修养,有时甚至不觉得他是个在江湖拼杀的黑社会。
但在香港会,因为审核标准与入会手续之繁复严苛,能成为会员的人并不多,即便亿万富豪也不一定能够顺利进入。
米白色高层建筑伫立在繁华交错地带,此处是英国人殖民初期便成立的顶级私人会所,百年间几经改造搬迁最终在此落脚,过去一直由所谓血统最纯正的鬼佬掌控,七十年代起,才逐渐转变傲慢态度开始接受少数亚裔和其他人种。
他们三人已经在此静候多时,咖啡热了又冷,但会见对象却迟迟不见,即便再有耐心也被磨得扯火。
雷耀扬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今天能够畅通无阻进入这个审查严苛的香港会。
中环昃臣道,香港会。
又一根细长ore燃到头,雷耀扬带着股不耐烦的力度慢慢碾灭,又看向窗棂外碧空如洗的蓝天一言不发。
而沙发另一头,那两人神色也极不平静。
乌鸦松了松衬衫下禁锢他野性与狂暴的黑色领带,又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支arlboro叼在唇边点燃:
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却如定海神针一般。
“那群英国猪跟鬼一样盯着曹四,要是知道东英打算反水,我们几个今天还有没有命走出这里?”
“特派员是不是搞错?约我们在这里见面,真是好大胆。”
所以即使他年过半百,即便是雷耀扬没有富贵荣华,忠叔都毅然决然地想要跟随这位雷家二公子。
乌鸦难得西装骨骨,却不改一身痞相,翘着二郎腿端起与他匪徒气质完全不符的手绘骨瓷咖啡杯,脸上似笑非笑,散漫得目中无人,语气也完全不似他描述的那样紧张。
听忠叔满脸堆笑说罢,齐诗允上扯下嘴角,又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幸而这两日曹四在与哥伦比亚帮会首脑接洽,并未有太多精力来与「老实巴交」的东英打照面,但他继续扩张国际势力的野心日渐蓬勃,再发展下去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