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铎问:“是你在第一时间做空了保险行业的股票吗?”
蔡翔咬紧了两腮,仰头直视尹铎:“因为根据我的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花鼓科技是一家值得投资的公司。”
蔡翔默然不语。
“我忘了。”
尹铎单手叉腰,西装下摆被略微撑起,显示出精壮的腰身,腹肌线条在衬衫下若隐若现。他转身看了看陪审团,那恣意的样子就像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你方才说,你的投资方向是农业?”
“深蓝最终盈利了。”
“优昙雾兰,”蔡翔低声道,“无价之宝。”
—尹铎强调了季报收益的重要性,言外之意在于深蓝为了连胜会不择手段。
“认识。”
“为什么叫做无价之宝?”
——昏暗的沼泽地里伏着了一只鳄鱼,而在鳄鱼沾满淤泥的背部静静绽放着惨白诡异的兰花。
“请回答这个问题,蔡先生,你为什么投资花鼓科技?”
果然,尹铎在这里等着他:“那么深蓝是如何反败为胜的呢?”
刹那间,蔡明白尹铎下一步会做什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道:“对。”
“那当时你在做什么?”
这么合情合理的回答,在陪审团眼中是明显的避重就轻。天罗地网已然铺好,蔡翔眼底猩红,犹如一只被紧逼到墙角准备殊死一搏的野兽。
从坐上证人席开始,蔡翔一直有种不安的预感,好像被一张透明的大网困住了身体。眼睛看不见陷阱,却能清晰感到到逐步勒紧的绳索正逼得他窒息。
大陪审团中不少人摇头表示不满。
可惜这招棋,被尹铎堵死了。
投影仪的范围有限,袁崇应该练习过很多次,直接将新闻图片展现在众人面前,连紧挨着的配图和文字都没有漏出一毫米的边沿。
“没有。”
然而尹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扭头望向袁崇,又示意他把一张报纸投影到大屏幕上。
“花鼓科、技,”尹铎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沉吟了几秒钟,突然扬声问道,“这是你对花鼓科技的评估报告,你认为花鼓科技应该投资?”
深蓝不回应的公关手段,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个主流媒体没落的信息时代,传统新闻人为了留住收视率无所不用其极。反转新闻频频爆出,精彩程度堪比连续剧。被“狼来了”骗过多次的观众对媒体、对电视新闻都会留个心眼。
“你认为这些湿地公园会涨停?”
“为什么即将灭绝了?”
毕竟朱砂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每天进出跟着好几个保镖,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危险。如果出现更恶意的人身攻击行为,此前深蓝的不承认做空的事实,才对朱砂最有利。
“因为濒临灭绝。”
“请向大陪审团说出花的名字和价值。”
蔡翔手心冒出了密密的汗水,心跳一声高过一声。
蔡翔严肃道:“做空了保险。”
“不是。”
“很好,”尹铎笑了笑,“所以又在第二天,就是7月31日,上午一开盘就全仓卖
——做空保险公司的人明明是温时良,为什么尹铎要传唤自己?
蔡翔舔了舔嘴唇。
“是。”
有人相信朱砂一手策划了豆沙湾爆炸案,就有人相信政府因为深蓝反对某个竞选候选人而受到政治迫害。
“蔡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刚刚已经宣誓过了,如果对的大陪审团有所隐瞒,将会被起诉,”尹铎加重了语气,问道,“请、问、你,是否认识这盆花?”
“为什么没有?”
“你是否认识这盆花?”
尹铎向袁崇递了个眼色,袁崇立即起身把一张文件放到了投影仪上,紧接着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分析报告,落款人是蔡翔。
蔡翔依然沉默。
蔡翔态度强硬:“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就在一瞬间,他耳后忽然滑过一丝冰凉诡异的感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抽丝剥茧般脱落出来:
此前的晚间新闻虽然爆出朱砂利用豆沙湾爆炸案血赚6个亿,但深蓝对此秉持着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暧昧态度。
这世上从来不缺阴谋论,共通点是“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流着鲜血”。
尹铎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蔡翔的答案,然后他又问道:“你在7月30日购入了芳草兰、褐石桥公园、湿地中心等股票,对吗?”
“对。”
“花鼓科技与农业方向有关吗?”
“那么,深蓝发送了亏损的季报吗?”
“为花授粉的婴蛾已经灭绝了。”
“好吧,我这里有份证明。”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忽然卷入法庭内,如同来自沼泽地的阴冷空气环绕在蔡翔后颈,虚空中火药的引线蓦然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