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环绕下的面容柔和了许多。盖头挑开的时候,虞孟梅还配合地做了一个羞涩转头的动作。
《碧玉簪》这出戏,陈云笙不是没演过。不过她要么演丫环春香,要么演李秀英,还是第一次在台上扮起王玉林,也是第一次没有坐在床上静待别人揭开她的盖头。
挑开红绸时,陈云笙的心砰砰直跳。虽然不曾看见全貌,但是虞姐扮相之美是勿庸置疑的了。
现在还不是让新娘在观众面前现身的时候,很快陈云笙就重新阖上盖头。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新婚时的王玉林,对着灯下的佳人喜不自胜,一声“妙啊——”脱口而出。
接下来便是在门口发现玉簪、书信。玉林暗疑妻子不贞,又怕传出丑事败坏家风,因而既不问明妻子,也不告知父母,一意隐瞒此事。如此,自是不可能夫妻和睦了。王玉林很快下楼去了书房。待他走后,李秀英才自己慢慢揭了盖头。
第19章 碧玉簪·送凤冠(3)
一袭红衣,满头珠花,红绸下的面容清丽无比。微微一个抬首,眼波流转,竟是极美的闺门旦扮相。
“新房之中冷清清……”观众还震惊于虞孟梅花旦形象的时候,她已慢慢开了口,又是极悦耳的唱腔,不免赢了一个满堂彩。
虞孟梅的声线没有陈云笙那么明亮,所以她并不追求一开腔就惊艳全场。她的长处在于气息好,又极善用嗓,对唱腔处理尤为Jing细。在小腔的丰富下,她这段《洞房》初听之下略嫌质朴,可是一经细品,却又是婉转多情,非常经得起回味。
她的身段竟也是极好。小生反串花旦,最易有的毛病就是腰板太硬。可是这样的缺陷,观众竟是完全没在虞孟梅身上找到。他们并不知道花旦才是虞孟梅本工,只觉得她仪态优美,婀娜多姿,竟不像常年唱小生的人。她的演技一向倍受肯定,对于李秀英端庄温婉的形象自然也是手到擒来,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但台下的观众,陈云笙也是看得痴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阿笙?阿笙?”方秀琼找她说话,谁知叫了几声都不见她答应,最后跺了下脚,大叫一声,“贤婿!”
“啊?”陈云笙回过神,“秀琼姐?”
方秀琼笑她:“你看看你,都瞧傻了。”
“没想到虞姐的花旦戏这么好。”陈云笙由衷地夸赞。
“她的戏感一向是最好的,”方秀琼笑说,“你不知道吧。学戏的时候,从来都是她演小姐,梁艳芳演丫环。她要是没改小生,梁艳芳都不一定出得了头。”
“真可惜,虞姐要是不改小生,得是多好一个花旦啊,”陈云笙有些惋惜,不过她马上又雀跃起来,“但是回头一想,她要是不改,又得少多好一个小生。而且我不也就没办法和她搭戏了吗?”
方秀琼点她额头:“你现在唱的是什么?她不改,你改呗。”
陈云笙一想是这道理,喜滋滋地说:“对啊,虞姐要是唱花旦,我就改回小生去!”
方秀琼听得直摇头:“真是个傻姑娘!”以为这么改来改去很容易啊?
舞台上的戏很快演到了《归宁》。这又是花旦的重头戏。
李夫人思念爱女,派人送信邀请女儿女婿满月归宁。王玉林不去,秀英只得独自前往。虽然倍受冷待,秀英却叮嘱丫环春香,不得向母亲透露她在王家的不如意。李夫人见到女儿十分高兴,想要留她多住几天,谁料王玉林让人递书一封,命秀英原轿去,原轿回,不得留宿到天明,否则便要休妻。秀英左右为难,终于还是请求母亲让她回夫家。
李夫人不知内情,苦苦挽留。秀英开始还欲遮掩,奈何李夫人不肯谅解,口口声声指责女儿出嫁以后只有夫家,忘了娘家,最后甚至气道:“倘若为娘今日病死在床上,你也要回去不成?”
秀英无奈,只得向母亲婉言述说苦衷。
这一段十分苦情,向来催泪。只听虞孟梅一声悲呼:“娘——”然后就有一个极长的起腔:“娘啊——”
李夫人背过身,不理女儿。
“女儿是娘亲生来娘亲养,有长有短总好商量。女儿若有事做错,啊娘啊你也肯来原谅……”这一段,虞孟梅也刻意加了许多转腔,听着是如泣如诉,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情绪。
接着她细述自己嫁到王家才一月,尚有许多不便之处。唱到“那婆婆虽好,怎比得堂上我亲娘”一句,她水袖一收,跪了下去。跪下以后,她再接着唱:“我夫妻虽然也恩爱,怎比得亲娘你能知儿痛痒。”
这个唱段分明是情绪最为纠结浓烈的时候,虞孟梅却没有放开嗓子,而是有意收敛,也绝不多加身段动作。她这里越是平淡,反而越能营造出隐忍凄婉的感觉。
最后她牵着李夫人的衣袖,缓缓唱道:“娘啊娘,你今日放儿回家去,到来日,我双双对对来望亲娘。”
台上的李夫人固然听得泪流满面,与秀英抱头痛哭,下面观众席里也有不少人泣不成声。
《碧玉簪》这样的老戏,几乎人人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