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有幸目睹的无情和宫九二人同样觉得奇怪。
一是怪在沈清盛。
以他们对沈清盛的了解,他绝不会在今夜这种场合提出与关七比剑,也绝不会在出手前忽然走神。
二也怪在他们自己。
宫九指尖仍拈着那朵雪花,此刻他正看雪不是雪,而是绽放于寂寞宫墙中的深红,鲜血正如这飞满天的雪花一样在他体内肆意翻涌,只听他哑声问道:“你真不出手?”他已忍不住要出手了。
无情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只除了今晚。
他先是遥遥望了一眼乾清宫,那里火光灿灿,寒光逼人,杀气腾腾,几欲冲天,是亮的。接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以及站在天下、举手投足间仿若天都压不下他的关七,这时雪已不是雪,而是云,他们在的也不是紫宸殿屋脊,而是云之上、天之外,只有黑暗。
无情这一生几乎都在与黑暗为敌,所以他想出手。
但想并不意味着就要去做。他最后才看向沈清盛,那是他为数不多甚至是唯一的朋友,于是他拢袖道:“我不出手。”
正当宫九欲将指间雪花捏化、无情袖中暗器凝而不发之际,沈清盛出了剑。
这场决斗本身其实也很奇怪。沈清盛和关七在比剑,他们二人手中又偏偏都没有剑?好在今晚旁观的是境界、眼界都高人一等的无情和宫九,否则换个人来,他没准会以为沈清盛和关七喝高了非要跑到屋顶上划拳?
但实则沈清盛正以身化剑,以指演剑招,只手挥洒间,正像一个诗情大发、在纸上挥毫泼墨的诗人。在他的手中,他的剑下,雪是雪,雪花大如手,急雪舞回风;雪非雪,铁衣白骨如雪,满鬓青霜残雪,雪霏霏,寄人愁。
他这一剑,剑气峥嵘峭寒,剑意尤胜诗情。
剑中有情,那人呢?
这一刻,无论是站在沈清盛对面的关七,还是在他左右两边的无情和宫九都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瞳色很淡,内蕴光华,像明月孤照,像流动着蜜糖的梦,无情又多情。
宫九一眼就看到了情,只因他看的是沈清盛。
无情心中忽地一跳,他本就是一个极易动情之人。
关七却疯了。
他恍惚间做了一个很美好又很短暂的梦,梦里有他这一生的情之所钟、心之所系、魂之所牵......他却叫不出她的名,他竟忘了她的名字?!
狂啸。
关七只有狂啸。
他披散着发,仰头望天,无情在天外看到的是黑暗,而他看到的则是寂寞,情到追忆时最浓,浓时最寂寞,寂寞无边,寂寞如雪。
于是他的啸声中也带着寂寞,发出的剑同样寂寞。
刚撞上关七这仿佛跨越了时间空间、道尽无上寂寞的一剑,沈清盛就知道他必然招架不住。
原因很简单,他根本不懂情。
他能懂友情、亲情、袍泽之情......唯独不懂爱情,所以他刚刚那一剑其实并不完整。
面对关七这样的高手,他竟也敢使出尚未完成的仍有缺憾的一剑,甚至想以关七的剑磨炼自己的剑意,沈清盛心生荒谬之余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毕竟他才二十岁,风华正茂,此时不狂何时狂?
沈清盛忍不住想笑,于是他在中了关七一剑后真的低低地笑了几声,他脸上血色已褪尽,眼里的光也有些散了,像月色淡去,如梦初醒。
宫九盯着沈清盛唇边的血,正像他心头在乱烧的火。宫九已忍不住,他要出手。
这边宫九心中念头刚起,无情双手已自袖中抽出,同时只听他清叱一声道:“关七!”
霎时间,暗器满天。
像一场烟花。
眼看无情扬袖,宫九断然出剑,他似将身体里的血、心头上的火乃至今生的生命都燃烧成了这一剑,剑已成了火。
烟花和火,能敌过关七那寂寞无边的黑暗吗?
敌不过。
无情和宫九出手前就知自己敌不过。
既知敌不过,那他们又为何要出手?
因为情义。
关七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目中似有动容之色,他忽然收起那一身寂寞,同时也收了剑,道:“我不杀你们。”
“但你们必须告诉我,”他话锋一转,嘴角微扬,脸颊边抿出一个甜而醉人的酒窝,正如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只听他接着道,“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我的纯儿?”
纯儿是谁?沈清盛和无情对视一眼,他们心中才想到“是”这个字,一边的宫九已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雷纯在‘六分半堂’。”
关七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当他欲转身离去时,沈清盛却忽然出声道:“你不能走。”
他的声音很轻、很弱,甚至说话前还吐了一口血,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决。
“你还不能走。”沈清盛又重复道。
关七本要发怒,但见沈清盛伤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