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有一种迷蒙的氛围。
琴音从中如同流水一般汩汩流出。舒缓处如春风拂面,灵动处如月下披纱起舞的美人,偶尔有激进之声,如兵戈相撞而火花四起。琴弦随着指尖的掠动,逐渐地编织起一个名曰回忆的幻梦。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恍惚中已然分不清是谁在哪儿说话。
殷无意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的面前弹过这支曲子,除了楚非欢。时隔三年,重新拨弄琴弦,将她自己的心绪给拉扯到了极远处。那些刻意掩藏的温情,又浮上了心头,和如今的境况相比,忽地有一种引人落泪的冲动。
天门山东边是一处峭崖,那儿有一个亭子。半弯斜月挂在山顶,被几点寒星簇拥。山风吹拂,衣袂飘然,这或许是夜里边最美的景致了。
一曲终了,余音在山中缭绕。
“喂,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啊?”那人眯着眼慵懒的靠过来,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些许莹白的肌肤。
“没有名字。”轻轻地回答道。她低下头,只瞥了一眼面上便有些燥热,伸手帮她拢上了衣裳,手却忽地被人给抓住。
“那就叫做《明月曲》吧?”眼底眉间满是认真,眸光粲然若天上星辰。那人的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你看那满月清辉,如你琴声一般美妙,令人心生遐想。”
崖风冷冽,弯月如钩。
“胡说什么,今日才初五呢,哪来的满月。”
“明月啊,谢明月啊,那满月的光辉,不就是你么?”调笑声在耳侧响起,那人的手抚到了她的脸上,似乎是想要抹去她的那缕羞窘。
那人说她有两大愿,一愿她楚国如日凌空,二愿她自己拥明月入怀。
指尖带着凉意,怜惜的抚过了她的眼眸。
“怎么戛然而止?”如身临其境,只是看不清那模糊的人面。琴音忽然停止了,楚非欢缓了一缓,才从余韵中回复过来。目光立马看往殷无意,却见她满脸泪痕。心头竟然涌动着一丝名为心疼的情绪,不自禁地想要拭去她的泪。本想问她为什么哭,最终还是吞下了这句话。
“弦断了,琴音还能续么?”脑海中浮现的一切只是过去的倒影和幻象,哪儿能够重演呢?最可恨的是那人早已经全然忘却,还噙着笑,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问着为什么。到底要被扎上多少刀,这颗心才会死呢?只是,不甘心啊。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旦倾泻出来,便难以止住了。殷无意听到了自己话语中的呜咽,痛恨自己的软弱,却又想着能够放纵一回,由她看去吧,嘲笑也好,怜惜也罢,早就回不去了呵。
“断了找人续上便是,何况这琴弦明明安然无恙啊。”手指挑在了琴弦上,顿时发出了铮铮的响声。
“心中的那根弦,你明白么?”微仰着头,连叹息之声都无力发出。殷无意直接用袖子一抹泪,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楚非欢噤声不语,这问题她不好去回答。
“你走。”尊卑观念在殷无意那儿向来是不存在的,楚非欢倒也是忍受或者是纵容她的无礼。殷无意的情绪很不对,这点楚非欢还是看得出来,听着殷无意的话语,她立马转身,打算先离开,稍晚一些再过来看她。
“等等,回来!”
“……”楚非欢转身,殷无意面上的泪痕已经擦干了,只是那略显红肿的眸子,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一切。殷无意掏出了几块令牌,一股脑儿的丢到了楚非欢的怀中。分明是调动南军和北军的兵符。挑了挑眉,楚非欢面上立马就冷肃起来,还没待她开口询问,就听见了殷无意说道:“这是李宗嗣那里弄来的,趁着李昊还没有防备,你赶紧动手。也许一般的罪名不足以斩草除根,可是有一样罪名,可以让所有求情的人都闭了嘴。”
这李宗嗣当上了太尉,还真将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给弄到了官位上。执金吾还有卫尉的兵符硬是被他给弄了出来,全部交到了谢天青的手中,说让他来练兵。这李昊知道了这事情,气得把李宗嗣狠狠打一顿,四下寻找谢天青已经不见他的下落。这几日,他可是一直召手下亲信们商量这事情。南军和北军有见令行事的,也有一部分是亲信,只听得他调遣。
“谢天青是天门山的人?”楚非欢低头看着那在掌心安然躺着的兵符,最近有些风声落到了耳中,思路一回转,便想的通透。
“不是。”殷无意不想多加解释。
“嗯。”楚非欢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出门时候回眸一眼,里面夹杂的那几丝怀疑,殷无意并没有漏看。
“你看你还是不信我。”低着头,自嘲一笑,喃声道。
炉里沉香烧成屑,烟微微地淡了。
在那风中,醇厚的酒味却开始蔓延。
“你看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殿下不要你,就像是沧蓝不要我。”随着那道泛着苦涩的声音响起,酒壶落到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是窗还是门,对封镜来说向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她闭着眼,整个人无力地躺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