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那张脸上罕见的委屈和生气, 还有那双透亮的眼睛, 直勾勾地朝他看来。
然而没等沈可衍好好去看清楚小孩眼底的神色, 忽地眼前一黑,而后耳旁闪过救护车的声音,爷爷的骂声和邻里之间混乱的讨论声。
他看不见周围,但黑暗中, 仿佛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一直投注在他身上。
那一场发烧他是几乎没有记忆的, 仅剩的一点记忆就是醒来时看到床旁对他和蔼笑着的爷爷。
沈可衍就在黑暗里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响动, 忽地那些响动全数消失, 一个略显稚嫩却又已经有几分清冷味道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我要回去了。”
朦朦胧胧间, 世界里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高烧的状态,只能撑开一小条缝隙,看到站在病床边的小孩。
小孩似乎是在看他,安静的,专注的。
隔了好久,小孩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爷爷说你想跟我做好朋友,我……”
声音忽然变小了一点。
沈可衍的视野中,小藤白的小脑袋埋下去了一点,安静了半晌以后,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睡衣,才又用很小的声音再次开口:“我知道了。”
说完小藤白抓着他没有要放的意思,小孩的手紧抓着他睡衣上的小球,一不小心好像用大了力气,原本就有些松动了的黄色小球一下子离开了原本的归属地,落到了小孩手里。
小藤白明显愣了一下,埋头盯着手里的小球看了半晌,耳根后红了起来,最后慢慢地将小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又小声开口说:“下次……我送还给你。”
话音刚落下,外头传来一声喊,小藤白又在床旁站了一会,沈可衍视野里的小身影才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直到视野里的身影彻底消失,加注在他身体上的束缚也才一并跟着消失。
一能动,他马上跑下床朝外跑去,想要追上离开的小藤白,然而一出病房门,原本应该存在在病房外的走廊却被其他什么取代。
周围的光线变得暗了许多,他好像是缩在了什么地方。
直到耳旁响起来几个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是爷爷跆拳道馆附近那个小公园,他每次哭都偷偷跑来躲起来的地方。
就像他现在,他正缩在公园滑滑梯下面的一个小轮胎里,整个人浑身滚烫瑟瑟发抖。
他听见罗岭骆带着几个小孩正在找他的声音,心底里涌上一阵属于那个年纪,仅有九岁的沈可衍的害怕和厌烦。
他不想被他们找到,不想应付他们,不想疼,也不想回家。
然而罗岭骆几个人的声音却在不断逼近,直到最后到了他面前。
“原来在这里啊,爱哭鬼真喜欢躲!”
话音刚落下,沈可衍就觉得眼前一黑,明显是罗岭骆要挤进来。
这段记忆沈可衍是没有的。
他那时候躲到了滑梯下面以后,整个人就已经十分迷糊,甚至连罗岭骆来过没有都不知道。
然而这会他却亲眼看着挤进来的罗岭骆忽然被什么人拉了出去,而后被一下子甩在了地上。
熟悉的小藤白冰冷着一张脸,将几个小孩全都教训跑了,而后才走到滑梯旁。
但是他没有挤进来,他只是站在滑梯口,稍微矮下一点身子,认真地往里看。
安静地看了好一会,才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碰了沈可衍一下,说:“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沈可衍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但他知道发抖的不是他,而是九岁的小沈可衍。
发了烧的小沈可衍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排斥,不愿意让小藤白靠近。
然而小藤白却很有耐心地在滑梯口站了好久,像接近一只受多了伤害的流浪小猫似的,一点点,慢慢的,将滑梯下的人哄到了自己的背上。
十岁藤白的肩膀并不宽厚,但很温暖。
沈可衍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看着夕阳渐渐落到两人脚后。
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又偷偷跟着西下的夕阳溜走。
四周的景物又是一变,变成了爷爷那家跆拳道馆的模样。
沈可衍从小藤白的背上变到了地上,小沈可衍正埋着头从道馆里冲出去,藏着眼泪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沈可衍记得,那是他去爷爷家练跆拳道的第一天,擦破了脸,疼得要命。
他跑出门时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记得他当时很快地绕过了那个身影,迅速跑开了。
然而这会,这一幕却像慢动作一般,开始一帧一帧在他眼前播放。
于是他看清楚了面前人的身形,穿着一身贵族学校的校服,细白的手上捏着一包纸巾和一个画着星星的透明创可贴,明显是在往他面前递。
哪怕是一帧一帧播放,每一帧也都有播放完的时候。
眼前的身影彻底被他绕过,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