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你若是不喜欢他们,此事便当是作罢,阿兄日后再也不提,可好?”
兄长的声音原来也会颤抖。
兄长拥着她,微凉的唇不经意间拂过她总shi润的眼角。
连睡梦中的她都能察觉到那唇的冰凉苦涩。
在某一刻,风声簌簌中,珑月闻着兄长身上一阵一阵的沉香,沉溺于那叫自己贪图了半生的香味中。
这般闹腾场景比郗珣意料中的三天来的不早也不晚。
郗珣眼中盛满了血丝。
第三日傍晚时,小孩儿终于睁开了一双肿胀的如桃儿似的双眼。
她闭着眼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无力的小声抽泣。
一轮又一轮无休无止的哭泣。
破败的嗓子哭泣的间隙,将兄长喂到嘴边的松茸粥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吃完粥,珑月边哭边道:“不好吃,我想吃熟脍的加了鲜笋和羊rou的辣面。”
嗓子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想吃辣?
郗珣道:“且等几日。”
珑月悲哀的从肿起的眼缝里看他,“果真是这样,如今知晓我不是你妹妹了,连我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了?”
真是哭傻了不成?他亲自捡回来的,焉能不知道?
郗珣气的想去弹她的额头,却瞥见那张巴掌大惨白的小脸,最终没有动手。
他想着小孩儿终归是走出来了。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见见我阿娘?”珑月小心翼翼的试探。
郗珣见她说完此话,怯生生地抬眸看着他,偷窥着他眉宇间的神色。
仿佛只要他有一点不欢喜,她便立刻不继续说下去。
见兄长不说话,珑月便害怕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行就算了。”
她怕因为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来,阿兄便不要她了。
小孩儿是不是都是这般的患得患失?明明自己待她那般好,只想将这全天下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她却如此的想自己。
郗珣道:“可以,自然可以,珑月想何时见她们,吩咐下人去安排便是。”
他又问:“珑月想与你阿娘阿父一同生活么?”
珑月睁大了眼睛,诧然过后连忙摇头。
她这几日早已哭的嗓子眼都干哑无比,如今的声音嘶哑难闻。
“我不想,我要跟阿兄一起住”
虽然她很想见见阿娘,还有阿爹和另一位阿兄,很想很想与他们住上几日,一起吃吃饭,一家一起出去踏青游玩。
就如同小时候她羡慕的那些小孩儿的家人一般。
可她终归是更想与阿兄一起生活的。
谁叫她在只有三岁时,就被阿兄捡回家养着了呢?
在珑月心中,再没有人的地位能越过阿兄去。要是没有阿兄,她只怕早就死了罢!
小孩儿眼里包着泪,双手攥着郗珣的袖边,犹如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以后一定会懂事的,不会乱发脾气,规矩也一定好好学,不会再调皮,不会再惹阿兄生气,阿兄千万别赶我走好不好?”
郗珣如今却不知要如何回她了。
他想着,叫二人一辈子兄妹相称这般相处下去?
他能忍耐,珑月却该活在天光之下。
“你本不姓郗,常这个姓倒是传承日久,族风也清正。珑月换回本姓可好?”郗珣朗声问她,仿佛并不将她的难受看在眼里。
珑月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了,瞧着那圆溜溜的后脑勺都透着许多不情愿。
她手指揪着洒下来的床幔穗子,一下下很是用力,穗子在她的掌心留下几道很深的割纹。
许久才缓缓点头。
她佯装乖巧地应道:“好。”
常府前院栽植着数十颗木樨树。
木樨开花于初秋,其清香高雅,香飘四溢,清可涤荡,浓香致远。
甚至高门女眷惯好用的木樨香的头油,香皂,甚至连各式香粉,都离不开此物。
每年这个时节,常令婉总要去前院亲自摘些木犀花,亲手绣好香囊,往府上老夫人,父亲母亲兄长院中各送去一批。
春鸳要过来帮她,常令婉却连忙阻止。
她形状姣好的唇瓣露出浅笑:“这可不成,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若是叫你动手岂非变成我糊弄了?”
春鸳见她采摘了许多,还不见停,无奈说道:“府上夫人老爷,老太夫人,还有大公子,这也才四个人啊,姑娘您做这几个香囊怎的采了这么些桂花来?”
常令婉面上有几分羞红,她借着采摘,以手袖遮掩住。有些难为情的含糊解释道:“不止这些,今年还要往嫂子院子里送去一个,若是六妹妹回来总也要留一个,不然一家子都有,就她没有,到时许是心中觉得我小气了。”
春鸳一瞧便知,这说的都是半真半假。
只怕这么些香囊那个,其中有一个便是给那位五公子送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