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看着远处雾蒙蒙的长街,被他一喊,转过了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小暑笑,叫了一声,“小枝。”
从前的事,孩子气的事,早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再拿出来说,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小暑点头,“今天凌晨下的火车。”
这时,幸娣端着豆浆油条送过来,水生对她笑道,“阿幸,这是小暑,当年和我住一间屋子的。”
小暑微微笑,“你和幸姨,过得不错。”
水生脱口,“从前,你可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打住了,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小暑回过头,朝他挥挥手,笑着点点头,“好。”
天光微亮,雾散去了一些,第一批食客陆续的过来了,闹闹哄哄地围在摊子前了。
看见小暑,他一怔,神情有些疑惑,刚要开口来发问,门又一次开了。
水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想起什么来,打趣着问他,“你呢,总不会还想着烟云小姐吧?”
晨雾渐渐散去,火红的太阳升起来,天一点点亮了起来,是个晴好的冬日。
梳着长辫子的姑娘捏着钱立在门边,一瞧见他,立即呆愣住了,俏生生的脸蛋红了半边,说话也不顺溜起来,“哎。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街边的咖啡厅里,有人坐在靠窗的地方喝咖啡。
藻绿色的河面风平浪静,太阳光酥鬆地舖洒在上面,像一层银粉,几条大船静静地靠岸停泊着。
小姑娘又挎着竹篮子,边走边卖起花儿来,十二月份,时令的花儿是腊梅。
他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要离开时,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从里冷不丁地窜出一个人来,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生得大眼浓眉,虎头虎脑。
现在,被战争所毁坏的生活终于又逐步回归了本来面目。
少年时,他总是不声不响地绷着一张脸,却还不至于没有温度,现在脸上倒是带上笑意了,却觉不出暖,眼睛也像被一层雾霾罩住了,虚晃晃的望不到底。
他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捻了烟,出人意料地笑了,“认得。从前我们好像还打过架。”
小暑慢慢的走,到了苏州河边。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又重新碰见,他不能不感到激动。
水生一怔,“你不记得她了?”
小暑平静地道,“在这里呆过两年。后来,又去参了军。”
水生鬆了口气,也笑了起来,“总算记起来了,不然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呢。”
这回,人还没出来,清脆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你真是没脑子,钱都不拿,出去买什么呢。”
水生被主顾们团团围着,忙得不可开交,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又朝他大喊,“有时间你再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他的头有些发昏,好像这些景物都不大真实,只有停下脚步,靠在桥边的围栏上吸了支烟,才又继续走。
这样漫无目地的,就到了从前常家修錶店所在的那一条街。
其实他们从前也称不上是顶要好,但好歹也是整个少年时期朝夕相处过的。
小暑一笑,淡淡答,“早不记得了。”
幸娣腼腆地对他笑了笑,又回去做活了。
小暑吃完早点,站起来,把钱压在碗底,走到水生跟前,“我走了。再会。”
投降后的日本兵爬上爬下地在拆大街上的碉堡。
他循着记忆,又走到了常家门前。
也有一些刚从早市回来的主妇挎着菜篮子走过,笑嘻嘻地在谈论今朝夜里要裹什么馅的汤圆,烧些什么小菜。
北风在呼呼地刮,地上结了层薄薄的冰,小囡们穿得鼓鼓囊囊的,在太阳底下踩着冰滑来滑去,追逐嬉闹,偶尔有一个跌倒了,趴在地上哭个几声,被同伴们一招呼,又立即爬起来,再度投入到了游戏当中。
幸娣一个人忙不过来,水生对小暑说了声,“我去忙了”,又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油锅前。
“你是被抓壮丁抓过去的?我听说去的,没几个人能活下来。”水生说出口来,才觉出这话的不妥来,他有些尴尬,小暑顿了顿,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人抓,我自己去的。能活,可能是运气好。”
男孩儿默不作声地看看两个人,眉中央逐渐地扭起了一个结。
小枝推了他一把,把几张钱塞到他手心里,不耐烦地道,“你愣着
小暑也不再响,专心一口油条,一口豆浆地吃喝起来。
没等他开口,水生又耐不住性子地补充,“不认得我了?我是水生,李水生。那会儿,我们住一间屋子。”
小暑没有应,全不认得这个名字一样,神情淡漠疏离。
修表舖的招牌早已经被取下,门也紧闭着。
託了年少时那一次打架的福,他依稀还有些记得他对她的暗恋,所以拿来开个玩笑。
“对了,这些年,你在做什么?”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