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君回了屋子里,坐到床榻边。
刚施完针,杨公公头没那么痛了,Jing神也比平日好得多,张口笑问:“你是不是问李太医,咱家还有几日可活?”
没等冯少君张口安慰,杨公公又道:“你不必瞒咱家了。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最清楚。半个多月前,咱家硬撑着写信给你之后,就知道大限已至。”
“这般活着,日日忍着头疼欲裂,实在遭罪。咱家不止一次想过,干脆早些这么去了,也落个清静。”
“可皇上时常亲自来探望。咱家一个内侍,得主子这般关切恩宠,哪里敢轻易合眼。生生又撑了这么些日子。现在你回来了,能亲眼见到你,咱家合眼也安心。”
“你就直说吧!我还能再活多少日子?”
冯少君目中闪过水光,却没再隐瞒,低声道:“李太医说,只要义父每日喝药,还能再活两个月。”
杨公公竟笑了起来:“还能再有两个月吗?这也足够啦!”
“咱家知道,现在让你回去,你肯定不会走。也罢,咱家就私心一回,留你在身边。咱家活了一辈子,临走之际,也盼着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三儿,你也别替义父难过。咱家这几十年,活得也算风光。寿元也不算短了,走了也没遗憾。”
冯少君将头扭到一旁,过了片刻,才转回来。除了眼角微红,看不出半点异样:“义父心胸豁达,常人难及。”
杨公公笑了一笑,还要说什么,敲门声响起。一个内侍端着晚饭进来了。
说来也奇怪,杨公公都几日没好好吃饭了,今晚忽然有了胃口,嗅到了饭菜的香气:“三儿,咱家饿了。”
冯少君抛开所有纷乱的心虚,笑着应一声,将晚饭端至床榻边的矮几上,慢慢伺候杨公公吃晚饭。
杨公公的身体十分虚弱,不宜荤腥,晚饭也十分清淡。一碗熬得浓稠的粥,还有几样素菜。
杨公公吃了半碗粥,素菜也吃了几口。之后就吃不下了。
杨公公叫了内侍过来:“去厨房,端些热菜热饭来。”
这是专门为冯少君叫的晚膳了。
他病成这样,吃不了什么荤腥。可不能让冯少君跟着吃这些。
内侍麻溜地应声去了。杨公公虽然病着,宫中上下却没人敢怠慢。身为内侍,能在太和殿里养病,皇上还时常来探病。圣眷之浓厚,人人艳羡。
太子养伤的时候,也就是如此了。
过了一会儿,内侍就拎着大食盒进来了。
三荤三素,羹汤面点俱全,冒着热气,闻着香极了。
冯少君大半日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确实饿了。当下也没客气,在桌子边坐下,运筷如飞,吃得格外香甜。
杨公公看得也舒心,呵呵笑了起来。又吩咐下去,令人将隔壁的屋子腾出来。以便冯少君晚上休息。
冯少君却道:“这里有一张矮榻,晚上我就睡在这儿。”
杨公公看了她一眼:“白日你陪着,晚上不必你伺候。我夜里睡不安稳,得起来个两三回。”
诸如擦洗方便之类的事,冯少君总得避让。再者,白日晚上的熬,万一将冯少君累出病来怎么办?
杨公公这般坚持,冯少君隻得点头应了。
冯少君一路奔波赶路,此时Jing神松懈下来,倦意阵阵袭来。在杨公公的催促下,冯少君到隔壁屋子里歇下,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杨公公也是一夜好眠。
倒是庆安帝,心绪纷乱,辗转难眠。
隔日是大朝会。
庆安帝打起Jing神上朝。
太子朱昀今年二十九,蓄起了短须,沉稳持重,一派储君风范。
太孙朱栋,今年十岁,面容俊秀,聪慧过人。两年前庆安帝册立太孙,太子是帝后独子,太孙是东宫嫡长孙。朝臣们纷纷拥护,无人反对。
如此一来,大齐储君早立,且连下一辈的继承人都选定了。人心安定,朝堂愈发安稳。
庆安帝十分喜爱太孙,从今年年初起,便让太孙一并参加大朝会了。
一个月两次的大朝会,庄严肃穆。朝臣们上奏折,也会斟酌着报喜不报忧。真正的朝政琐事,都是平日的小朝会商议解决。
庆安帝今日心不在焉,话比平时还要少。
朝臣们不敢随意抬头,朱昀这个太子站得近,很快就窥出些不对劲来。
散朝后,朱昀很自然地随在庆安帝身后,进了太和殿。
此时已是午时,王公公忙张罗着传午膳。
庆安帝不喜奢靡,御膳规格减了又减,午膳也不过十二道菜肴。说起来,不过是和民间富商差不多。
朱昀也习惯了,主动为庆安帝布菜。庆安帝今日胃口不佳,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朕今日没胃口,你别管朕,自己吃就是。”
朱昀没和自己亲爹客气,果然吃饱了才起身。
“父皇今日似有些心情浮躁不安,”朱昀看着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