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仰天长叹,悲愤地喃喃:“这是怎么了,难道禁中的风水坏了不成,一个个……让朕操不完的心!”
那厢崇政殿里, 仪王和会同协理的审刑院院判,将收集来的高安郡王罪证,如实上报给了官家。
吕大娘子见她没有异议,笑道:“既这么,过两日就可上易园请期了。易家是指望不上了,幸好有袁家做主,还有枢密使府上,周大娘子是小娘子干娘,上回还同我说,要拿小娘子当女儿一样送出阁呢。这回原本要陪着一起进宫的,可……近日似乎有些烦恼的事,因此没能一道来。”
手上的账册没有半点伪造,因此他的底气很足,语调也铿锵,甚至带了些悲悯的味道, 无奈道:“臣也不知, 四哥究竟要这些钱做什么。论用度, 郡王的俸禄食邑已经够他花销了, 却不知怎么养成了这样欲壑难填的毛病。臣初拿到罪证时,实在不敢相信, 也犹豫了好久,不知该不该禀报官家。那些向他行贿的人, 目下都关押在审刑院大牢内, 臣连夜审问, 一直审到四更, 方不得不相信, 一切都是真的。”
宫人见状便来劝导,好不容易才将她拉走了。
官家的视线久久落在手里的账册子上, 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查明这些钱财的去向了吗?”
可是照着她的想法,反倒是坐实了更好,毕竟能与二哥抗衡的,现在只剩四哥。这回只要四哥栽了跟头,那么二哥的太子之位就稳了,比起孙贵妃的一笑百媚,皇后当然更喜欢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明妆在椅上欠了欠身,“一应由官家和圣人做主。”
皇后见她唧唧哝哝一大堆,忙道:“今日易姐姐才入禁中,暂且要和阿娘说话,你先找王内人去玩,等过会儿再来,问问易姐姐愿不愿意去你那里坐坐,好不好?”
吕大娘子笑道:“这才叫有缘,看看,连公主殿下都这么喜欢小娘子,将来姑嫂相处必定和睦。”
是碍于你们亲事还未说定,没有名目召你进宫。这下好了,既定了下来,往后可以常来禁中走动走动。”说罢转头问一旁的五公主,“你可曾向易姐姐介绍你自己?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弥光亦上前替官家顺气,切切道:“官家生养诸皇子,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品行操守本就靠个人。官家已尽了君父之责,至于皇子如何立世为人,就看他们自己的吧。”
仪王眼见官家情绪激动,人也发起抖来,忙道:“官家息怒,这件事或有内情,臣已经派人赶赴幽州详查,目前不过将长史官的供述回禀官家,未必就是实情,还请官家保重,切勿动怒。”
皇后一听便明白了,知道明妆和汤家有干亲,也不讳言,低声道:“官家因四哥的事,气得几日没有好好吃饭,刚才外面回禀进来,说四哥的案子已经查清了,这才匆忙上崇政殿议事去了。”边说边抚了抚膝盖,转头望向门外,“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但愿只是虚惊一场吧!”
“借由大婚收受的贿赂,单是临安府通判那处, 就高达两万贯之巨。还有一些零散往来, 通共四万五千贯,这只是近一月的暗账, 要是加上以前一些旧账, 那更是不敢设想。”
最怕就是查出这样的内情,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所生的儿子没有几个成器,先前还有一丝奢望,盼着四哥不要出乱子,最后结果竟还是这样。
官家听得脸色铁青,“了不得,打猎还要砌起一堵人墙来,朕的诸皇子中,怕是没有一人能比他更讲排场了。”说罢又气得狠狠捶书案,捶得桌面摆放的文房一下子蹦起来老高,官家的嗓音透出了绝望的味道,又悲又怒道,“他隐瞒君父,私设禁卫,究竟想干什么!本以为本朝不令皇子就藩,不会生出那些拥兵自重的事来,结果谁知,竟还是这样的结果!那李霁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勾当,其心可诛,更胜大哥!”
皇后道:“我这满愿是小孩子天性,别看她大大咧咧,识人最清,既然一眼便喜欢易小娘子,那日后可有麻烦的时候了。”说着忙赐座,和声道,“内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体统,大家松散说说话,千万不要拘谨。原本官家也要来的,可惜前朝出了点事,一时处置不下,今日就不见了,等下回再说。你们的婚期,官家命司天监排算了,最近的好日子在七月初八。我想着,里头有三个月,足可以筹备了,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五公主这才想起来,赧然对明妆道:“易姐姐,我叫满愿,今年十三岁,住在西边的仙鹤台。易姐姐,你可要去我那里看看?我种的花都开了,还给小兔子搭了一个漂亮的窝……”
一旁的曹院判道:“多半用于豢养门客了,还有迎亲扩建庭院,及在梅山修建别业。仪王殿下唯恐哪里还有错漏,冤枉了郡王,昨夜传召郡王府长史,询问了府中账目花销。据长史所说,郡王在幽州还养有一批厢军,这些人不受刺史管辖,盘踞在郊野操练,每逢郡王外出狩猎,作包抄围堵之用。”
仪王站在那片光影里, 膝襕上的云气纹辉煌, 一钩一绕间,几乎要把人的神思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