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了,等会又做梦了。”麟逍拒道,看着那颗淡色丹丸,迟疑着接下了:“这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梦见那双兽一般天真又执迷的眼
她明明都不记得尤邈的样子了,可还被困在他死的那天。
观音没有立即起身去看望麟逍,她只是望着这片虚假的青翠竹林发怔。
麟逍笑了笑:“去罢,到时候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赤星警惕地打量他:“你不会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罢?”
麟逍抚额:“姑奶奶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我是凤凰,哪个不长眼的孤魂野鬼敢上我的身?”
“你干嘛?你为什么哽咽了?”赤星认真听着,一听他语气颤抖便有些惊恐地看向他。
那只魔又不重要,她想他作甚?
麟逍瞪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很认真的。”
可他偏偏在她眼前死去了,还毁了她的竹林,毁了她的净瓶。
赤星无语:“随你罢,反正疼的不是我。你父王估计要去找赤睢算账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先回龙宫看热闹了。”
“没有罢,司命说只是忘情而已,忘情后你身上的伤就会痊愈了。”
已过了四万年了,她看了看手中的净瓶,完好的障眼法下仍是一片惨淡的破碎,而她的竹林也始终没有恢复。
麟逍也被自己语气里的哽咽吓了一大跳,清咳了好几声,解释道,“你看我还陷在那个梦里,一想到那个梦就心有余悸。”
可是五百年过去,她解了禁足,反倒一闭目便会梦到尤邈自戕那日,不是梦见他的容貌,而是梦见自己当时的笑容,当时左手边的凉意,梦见净瓶破碎,水淹南海,梦见青竹开花,竹林枯死。
“好!”
她没有骗如来,她真的没想让他死,虽然她也确实没想让他活。她是想让他自生自灭的,只要不在她眼前死便好。
“是,菩萨。”
童子被她语气里的严厉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菩萨恕罪,我也是方才才听闻此事。”
可是她明明察觉到了剑灵的存在,那剑灵却装死,一次也不肯回应于她。
“也是。”赤星讪笑道,“你可是凤凰族的二殿下,一近身孤魂野鬼就该被你身上的凤凰真火烧没了。”
观音这才惊觉失态,缓了语气:“罢了,你退下罢。”
赤星走了,麟逍脸上也再没笑容了,显得呆呆的。他握着那颗忘情丹发怔,纠结半晌,还是将那颗丹丸收起来,再度躺了回去,闭眼沉睡。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梦见。
“菩萨,二殿下和龙七太子打斗,不慎坠入孽海,已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童子来报之时,观音正在打坐,一听此言便猝然睁开双眼,语气不大好:“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赤星一脸无语:“你偷看缘生神君的话本了?”
南海。
“是啊。”他再度打了个寒战,“而且那只妖已经被那位神害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了,更不可能上我身了。”
麟逍摆摆手:“哎,不能说,不能说。这没个证据的事,我的一个梦而已,不好败坏人家的声誉。”
不对,不是他死得那天,而是净瓶破碎,竹林枯死的那天。
观音知道,主人既死,魔剑也如同废铁,可是她强留了下来,这把魔剑怨气这般重,定然生了剑灵。只要有剑灵,她逼他出来,也许尤邈能借此复生,她的净瓶和竹林能恢复如初。
她被如来禁足五百年时,她握着那把魔剑反复召唤,不是为了尤邈的命,只是为了她的竹林,为了她的净瓶。
“也是。”赤星纠结着递上忘情丹,“我看啊,你就是被魇着了,吃了这颗丹药,再睡一会儿?”
开始的时候,观音也不当回事,她没有一次想起过尤邈。
她开始有些恨他,不知不觉地开始恨他,恨他为什么非要在南海自戕,为什么不由她想得那般在角落里静悄悄死去。
“灰飞烟灭?”赤星也吓一大跳,“这么可怕?”
“好好好,你继续说。”
愤自戕了。”
麟逍便继续道:“那些画面太真实了,我好像感他所感,痛他所痛。他已经死了,不知怎么好似还徘徊在她周围,听到那位神说他活该,说他自作自受,他很痛苦。我竟也跟着心痛起来,伤心欲绝,你说奇不奇怪?”
“是认识的神官?”
“我先收着罢,等我吃了母后做的芙蓉白玉粥再吃。”
麟逍不自觉压低了嗓音:“是啊,这也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他愁眉苦脸道,“那位……不该是那样的人,她一直待人很好,怎么也不会这么心狠的。”
她不再梦见他死的那日,便开始不断梦见凡间之时两人的恩爱模样,梦见他偷偷在偏房做一些不入流的孩童玩具,梦见他在小厨房哼着轻柔的调子为她准备膳食,梦见夜里他腼腆又小心地向她求欢,将她轻柔地拢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