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这处村落临水,不似与南湖相连的小溪,而是一条直通东海的大江。绕过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抬眼见的是村头两株大松树,也是被火烧过,村中亦是断垣残壁,一派荒凉破败,毫无人气。
陆常仪一挑眉:“珠子,你能听出哪边有人么?雨声有点杂。”
陈照水随手折了枯枝下来,往泥里插入半截,又用掌心抵着枯枝末端,心算了片刻才站起身来,指向一个朦胧的远方:“那头。”
陆常仪又牵起陈照水的手,缓步往东走。天色昏暗,等走近了才看清有一栋稍显完整的屋子,斜斜挑出半张破酒帘,似是酒店模样,檐下摆着两张板桌,都蒙了厚厚一层带着油腻色的灰。陆常仪敲了敲还算干净的门框,高声问道:“店家可有人?”
她喊了三回,内堂才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蓬头乱服,发上插着一枝荆钗,睁着一对大眼呆望过来。陆常仪看这姑娘神色木然,举止带着傻气,便知她神智有损,不由心里一酸,于是放缓声音道:“你家里还有人吗?”
那姑娘不住摇头。
陆常仪又道:“我们能不能在你家住?”
姑娘拍手笑道:“好呀好呀!你们和我一道住。”她一拍手,便露出多日不曾打理的指甲,甲缝中塞着些黑泥,更显可怜。
陆常仪这才抬步进了屋子,只见左侧是一破旧碗橱,又有一条火道,右侧的门用帘子挡了半边,大约是住处。这屋子隐约还能见到旧时的规整样子,只可惜此时到处是尘土蛛网,更是凄凉。陆常仪不免叹了口气,着手收拾起来。陈照水在衣食无忧的时候,曾用寒灰更然把玩香炉烟气、檐下白雪,陆常仪此时却用这招来收拾屋舍,亦是极为熟练。她先将灰尘粗粗拢做一团远远丢去,又令抹布沾了雨水将桌椅擦拭干净,然后才让陈照水坐下。
陈照水眨了眨眼睛:“打扫完啦?”
陆常仪一边摇头一边捉过那个姑娘:“还差一点。”她在屋舍中不曾找到干净碎布,索性将抹布在雨水中过了十几个来回,才丢到屋舍主人的手中,让她擦净脸手。她靠着内力之Jing妙来控物,竟是一点污秽都不曾沾到,仍旧是清清爽爽的模样。
而陈照水仍旧像是一个不知道人世疾苦的大小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屋舍主人说话:“你叫什么呀?”
那姑娘咧嘴笑道:“我叫傻姑。”
陈照水道:“这名字可不好。”
傻姑只嘻嘻笑着,不作回答。
陈照水接着道:“那是人家欺负你、骂你呢。”
傻姑学着陈照水道:“骂你呢,骂你呢。”她喜欢上这三个字的音,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才猛地往陈照水面前一跳,像是要与她玩笑,故意吓她一跳。
陈照水身形不晃,神色不变,仍旧慢慢说话:“我给你取一个新名字罢,你姓什么?”
这时候陆常仪已经绕着屋子兜转了一周,又回了大厅:“只一张旧床,一卷破席,就留给这姑娘罢。我将屋梁擦干净了,晚上我带着你上去躺一躺。”陈照水见陆常仪回来了,自然就丢下傻姑,一道随她往右侧走。
陆常仪解下陈照水身上的披风,往房梁上一丢,又看了一回她背后的伤,才搂上腰,带着她一跃而上。房梁上绑了些旧稻草上去,稻草已被用内力烤过,温暖干燥,陆常仪却仍不肯让陈照水倚靠上去,只把她搂在怀里,让自己又做了一层靠垫。
陈照水笑道:“好久没和你一处睡啦。”她本来已经有一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一笑一谈,看上去又少了几岁。
陆常仪道:“小时候师父带着我们去江湖玩,我们两个从来都是躺在一张床上的。”
陈照水在陆常仪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道:“我还记得师父就隔着两道帘子,在旁边打坐。”
陆常仪揉了揉陈照水的发顶:“不然呢?你睡着了什么都不晓得,万一有贼人来,师父如何放心得下?”
陈照水道:“才不是什么都不晓得。”
陆常仪闷闷地笑了起来:“对对对,我们的珠子一觉醒来才发现墙都给人打破了,年先生半夜审问贼人的声音都没把你闹起。”
陈照水哼了一声,不肯再被揭短,闭上眼慢慢睡过去了。陆常仪这才后仰脖子,透过布帘上方的空隙,冷冷看向碗橱的方位,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闭上眼打坐调息。
村落里零零散散还有几户人家不曾搬迁,这里的清晨就还有几声有气无力的鸡鸣,被磅礴雨声冲得破碎。第三声鸡鸣响起时,天色仍旧昏暗,恍惚还在夜里一般。
陆常仪趁着陈照水吃早点的功夫,又走到碗橱处查看。她做出叩门的姿势,敲击了几下,听着声音找到了碗橱上一道极细的缝隙,缝隙自上而下把碗橱分成两块,乍一看还有一些屋门的架势。陆常仪自然知道这是密室的入口,却没有耐心去找机关所在,只贴着墙喊了一句:“既然里面没人,我就将口子封了。”
陈照水闻言抬头:“怎么啦?”
陆常仪道:“有一个藏起来的房间,稳妥起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