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琢而成,眉宇间却隐含狠戾之气,看人时也冷冷的,少有笑意,刀子也似刮得骨头缝生疼。
除却一张脸不知有何可取之处,心中都有几句微词,忧慮小姐所嫁非人,莫要遇人不淑遭了算计才好。
秦家内宅暗流潜生,外头产业铺子的管事们也闻风而动,各有计较。
与新家主初会面的当日一早,众人刚步入秦家正厅,便看到一位身量颀长,肩背笔直的青年背向他们,负手而立,似等候已久。
听到响动,青年回身,众人与他目光相接,心头不禁一跳。
他有一双线条凌厉深邃的眼睛,瞳色浓黑,眼形狭长,一眼即知非易相与之人,看过来的目光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探究,面上却平静到近乎淡漠,微颔首:“某,殷瀛洲。”
面对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管事们,殷瀛洲内外澄一从容不迫,叫旁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果如传言所说的有二十分人才,光是这份天心朗照光耀其华的不凡气度,当下有人暗喝了声彩。
诸人自报姓名,一一见过殷瀛洲,按次序分列两行入座,殷瀛洲瞟了一眼下首各怀心思的一众管事们,微微一笑:“荣丰酒楼的周旺管事何在?”
笑意一闪即逝,殷瀛洲眼底冷凝如冰。
立时便有一个四十余岁的黄脸汉子站起,满脸油滑之色,不慌不忙拱手道:“禀家主,周管事昨日偶感风寒,卧床难起,今日特遣小的张升前来,若有吩咐,小的定当尽职传达。”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殷瀛洲。
周旺即是那几家亏空铺子的其中一家管事,明目张胆地是不把殷瀛洲放在眼里,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底下众人不露声色地互相交换眼色,皆是按兵不动,只等看殷瀛洲如何应付。
“这样……”殷瀛洲端起茶碗,杯盖刮了刮浮沫,喝了口茶水,自茶杯上方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人上了岁数,是要好好保重身子,要是一不留神Yin沟里跌一跤,那就不美了。诸位,某说的可对?”
余者便纷纷附和,连连称是,场面堪称一片和乐融融。
殷瀛洲却冷笑一声,茶碗在桌上重重一顿,嚯地长身立起,击掌示意:“来人!”
众人俱是一惊,不明所以。
殷瀛洲话音刚落,几个小厮各捧着账簿自门外鱼贯而入。
殷瀛洲踱到一人面前,取过一本翻了翻,淡淡道:“明面上收益是不错,实际上呢?”
“你们还不发下去让大伙儿仔细瞧个明白?”
“荣丰酒楼去岁实盈白银六万九千一百五十六两,账面所载却为五万七千两……”殷瀛洲一合手中账簿,啪地摔至张升胸前,慢悠悠坐回太师椅中,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周,将一干人等的种种神色尽收眼底,不无讥诮地开口:“周管事委实厉害。”
“某佩服得很。”
这原是近些年的收支账目明细,殷瀛洲悉数查验了一遍,尤其是秦老爷过世后的两年,点检得格外详细,纰漏差错乃至一应假账尽被揭了出来。
大胤律法私吞主家财物,轻者杖责罚没家产重者刺字发配边疆,按周旺侵吞的数目,流放充军是板上钉钉的事。
账簿掉到了地上,张兴哆哆嗦嗦地捡起,翻了几页后突然“噗通”一下跪倒,两股战战汗出如浆,肩背处的衣裳渐浸出shi意,半句告罪的话也讲不出。
周旺所做之事,他们作为心腹当然脱不了干系,自忖做得干净不留痕迹,且这来历不明的新家主外表极出众,皆以为是靠一张脸给小姐灌迷魂汤,吃软饭的小白脸,万没想到出人意料的Jing明敏锐,殺得他们措手不及。
众人小心翻阅手中账簿,神情不停变幻,只觉这非账簿而是块烫手山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是人便有贪欲,谁也不能免俗。
他们都有私心,秦家老爷刚过世时尚能收敛,这一两年瞅着小姐和气心软,又是个不通生意经营的,私吞之风渐猖獗。
有几个越翻脸色越白,到最后已是面如白纸,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慌乱地抖着抬起袖口去擦。
“先前之事,自随它去,某不会再提,日后有人再犯……”殷瀛洲一掷茶碗,骤然发怒:“休怪某不讲情面!”
瓷器落地,啪嚓的碎裂脆响后,正堂内鸦雀无声。
殷瀛洲居高临下地定定瞧了会儿仍跪着的张兴,长眉一展,竟是笑了,扬手一指:“你,回去告诉周旺,某随时恭候尊驾。”
仿佛兜头落下一桶冰水,浇得透心凉,众人不由得齐齐打了个激灵。
偷眼去看,墨发金冠,俊美非常的年轻家主玄裳华服,蹀躞呈朱,笔挺身姿拢着窗外投进的浅金光晕,如一尊睥睨众生的上古神祗,正耐心告罄般指节轻叩着桌沿,拇指上那枚象征秦氏家主的貔貅纹墨玉扳指也灵活地闪动出灿灿冷光。
明明是在笑,眼神却尖锐锋利,若岩下厉电,只一眼便让人牙根打颤,烈日当头的六月天里后背似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