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现在不是渔汛期,没有大船出海。
东海边上只有几艘小船。
船上这些渔民要么是收了银子,租给别人叫乡里乡亲在近海打些小货去集上卖了勉强糊口,要么就是自己有船,为家里吃出去少捞些,还有些渔伢子,就是纯掌着舵在海上玩儿。
陈尚武自己因要准备进京,早年倒是挣下过一条船,但前几个月心想走了也是闲置,便使人卖了,如今他是没有出海的船的,但他跟蒋老渔头家里有些交情,蒋老渔头家盖泥瓦房是陈尚武给上的梁,半文没收,就吃了他家一顿热乎饭,因此蒋老渔头见他这伙仁义,知他卖了船,便让他出海时只找自己来,随时给他用船。
蒋老渔头今日领他老婆子挑担子上县到许员外府里卖鱼去了,清早便路过在陈尚武门口喊,他去两天,要用船,只去海上找他孙儿。
陈尚武便领着他弟去东海边上找蒋家孙儿。
下午海浪柔和,一chao一chao漫涌,推沙进shi的。
远处海平面同天空接在一起,夕阳烧云,把海面同天空都染成橘金色,鸥鸟滑翔,鸣叫之声锥耳翔空,三两击着水叼起鱼来。
深夏季里,海风咸shi,风里还杂着海边停着的船上的鱼腥气,到跟前才熏人一跟头。
陈尚武闻惯了,却怕他弟不习惯,拉着他弟的手紧了紧,低头凑到人跟前说:“乖宝,难受不?”
陈乖宝指着远处海上逮鱼的鸟,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抓……抓………”
挠了挠叫他哥拉着手的胳膊,脚底下又硌得慌,抬脚,扯着他哥拉他的胳膊弯身捡起个彩色盘螺在手里,捉着宝贝上了。
陈尚武见他并无不适又高兴,便放了心,嘱咐他道:“一会儿上了船动起来,要是晕船难受就喊哥,咱少打点儿就回去。”
陈乖宝点点头。
陈尚武便拉着他弟到了一艘补了两块板的船前头,见船上果真只有蒋家孙儿蒋渔伢仰躺,枕着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剥干龙眼吃。
听见有人敲他的船头,蒋渔伢翻身起来,见是他,冲着打头的陈尚武笑道:“呀,武哥,来捞货么?”
“对头,大小少捞点儿,明儿去集上换点钱。”陈尚武也笑,指着远处几条船:“你咋没跟海上那几个去呢,躺这儿吃风来。”
“俺跟他们混什么?说捞条鬼脸儿上来玩玩,没一个人敢潜个深,个群怂货,其他的海里有的,俺都打尽了,好没意思。”蒋渔伢给把板放下叫人踏着上船,这才看见不光是武哥一个,后头还拉着个人,武哥立船上拉那人,那人摇摇晃晃地上来,一时挡着了,他看不清脸,头发挺长的好像,笑说:“咋今儿还多带个人,家里来亲戚了?”
陈尚武把他弟拉上来,回身笑踹了蒋渔伢一脚:“滚一边儿,你武哥家里有几门亲戚你不知道,啥时候见俺那屋子有人登过门儿。”
他把他弟从身后拉出来,介绍:“这是乖宝,是俺弟,前两天刚捡的弟。”
陈乖宝低头玩着盘螺,听声儿抬头把蒋渔伢看一眼,笑嘻嘻的,学他哥说话:“弟……弟………”
蒋渔伢左脚踏右脚,扑通一声险绊个跤,走近点看这小美人:“这真是你弟?”
说话都拖音儿,惊得。
“武哥,你搁哪儿捡这么个弟,给俺说说呗,俺也去捡个。”
蒋渔伢眼神直溜,对着乖宝发傻。
陈尚武不知怎地,瞅他那样儿就不舒服,扇开他脑门,叫偏个眼:“滚你娘个蛋!别他娘给老子盯着看!病着呢,人糊涂,你再给老子吓着。”
“给老子寻网去,老子先去撑船。”
蒋渔伢回了神,叫海上太阳晒得皲黑的脸腾地充红,颜色不lun不类,比炭好不到哪里去:“嗳……嗳,好。”
三步两步回头地去船舱里取网去了。
陈尚武也把他弟拉到船舱里叫坐着,从他搭布口袋里取出来一把荔枝给放手里,俯身,两手支着膝跟他弟哄着说:“乖宝乖,自己在这儿慢慢学着剥着吃,别乱跑,更别去船舱边上晃,哥去捞点鱼,晚上回去给俺们乖宝炒鸡吃炖鱼汤喝。”
陈乖宝见荔枝红红圆圆又扎扎的,拿起就连咬带撕地弄开皮儿,染了一手的汁水儿放嘴里,仰脸咬着舌:“……条奥………甜……”
正好蒋渔伢把渔网寻来了递给他,陈尚武呼噜呼噜他弟头,拿上就出去。
出舱时还跟蒋渔伢喊了一句:“海仔,给俺看着俺弟儿哈。”
海仔是蒋渔伢的名字。
“嗳,知道了,武哥。”
船动起来走了一阵儿,外头海鸟一声声啾呜,穿舱风热乎乎的,蒋渔伢听着武哥站甲板边上撒开网了,才寻摸扭捏地坐到了陈乖宝一条舱凳上,吭叽了两声,眼捎子把人家捎一下又一下。
陈乖宝也看他,给他笑。
蒋渔伢握拳头放在嘴边又吭了一声儿,开口:“乖宝哈,是叫乖宝吧,荔枝甜不?”
陈乖宝拿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