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手指有些微抖,她抿唇静默,翻开笔记本的下一页,无法克制地睁大眼眸。
柯煜略一回忆,“一天?”
一中预备铃刺响,字幕消失,主观镜头晃动上摇,一只手推开高二五班的后门,匆匆进教室掏课本。
好到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甚至可以结束在这一刻。
林喜朝踮踮脚,眼眸亮晶晶地对柯煜笑,“现在可算是尝到了。”
片头钢琴曲响起,黑幕之上,缓缓打出两行字幕。
“我寄给你的胶片,时间只截取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刻。”
这封“情书”到底是怎么递出去的,递出去又发生了什么,她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在心里。
柯煜瞧着林喜朝一脸茫然,微提高声量问,“真想不起来了?”
去美国去挪威回京市,日期序列下的一些风景、路标、人像都被他洗出来,剪下来,做成了奇心巧思的拼贴画。
“抓心挠肝困扰我两年多了”
他带她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笔记本。
“好什么?”
他露出有点小得意的表情,“我喜欢的姑娘第一次给我写情书,在这种年代,不得作为家书留给我后辈看看?”
——我希望故事的有一个角度是在记录我们的。
那天是胶片时间的终点,却也是他们再次相逢的。
柯煜说,“昨晚上从京市带回来的,一直都忘了给你看。”
但她还清楚记得,记得——
四周全是拖腔带调的读书声,带着早
柯煜支着下巴,歪头问她,“能想起来吗?”
柯煜轻轻摇头,“遇到你之后就不用拍了,接下来我所见证的高光时刻,一定会有你的参与。所以,也就没必要再单独记录了。”
“所以你当时是想说些什么?”
柯煜安静地注视她,绒雪中的姑娘眉角眼梢都是欣喜,鼻尖被风吹得发红,却依然昂着脸热切地感受这场冷寂。
林喜朝轻轻吸气,抬起头有些犹豫地问,“柯煜,你看过我高二艺术周拍的那个小短片吗?点灯之前的那个。”
他心口有些微不可察的疼痒。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居然……一直留着?”
看到的这一刻,她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炉火中炭烤,劈里啪啦地裂出一些烧焦的晦涩情绪。
柯煜沉默,捏了捏她的手,“还有个东西,你还没告诉我。”
这个短片从点灯之后她就再也没回顾过,如今和柯煜重头再看,有种在主动剥离内心的羞赧感。
“脏不脏?”
“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
“我一直都想尝尝雪是什么味道。”
他轻敲纸面,给她支招儿,“你现编一个也成啊。”
柯煜走过去和林喜朝十指相扣,两个人呼出的雾气交缠在风雪中。
。
“看过,怎么了?”
厚厚的笔记本翻开,上面是一张张拼贴画。
目之所及是一张皱巴巴四分五裂的毛皲稿纸,被干化的胶带纸艰难地稳固拼接,上面的字迹已经脆裂晕开,模糊成不可辨析的墨团。
这话听在林喜朝耳朵里,就像是一种戏谑。
“什么东西?”
林喜朝脸上有些尴尬,时间久远,这张字条熟悉又陌生,她是真忘了那晚她都删改撰写过什么。
她往后看,餐厅里亲朋相聚,转过身,柯煜就站她身边。
她指甲紧陷入掌心,迟缓点头,“你想不想……再看一遍?”
林喜朝感叹说,“真好啊。”
林喜朝一页页翻着,后摇乐队的海报上张贴着卑尔根的天鹅和日落;南加州的晨曦像融了一半的黄金,明暗光线的交界处,柯煜正踩着冲浪板被海水扑打;京市livehoe的店址、10秒黑场的彩排间隙、拼接上了他从程叩泊饭店外,拍到的林喜朝饥肠辘辘的沮丧身影。
三年前在京市孤身等候的那场初雪,直至此刻,才算是终于落下。
荧屏的冷光共映在他们脸上,林喜朝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林喜朝扼住呼吸,僵硬地蜷起手指问他,“你现在怎么不拍了?”
——记录着到目前为止,平凡又庸常的碌碌时光。
柯煜懒洋洋地注视她,好像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好想听。”
“听到了,我也觉得这会儿就是我最好的时候了。”
但是在两个人相遇之前,柯煜在国外游离奔走的那段时间,他一直没停止过每日记录。
柯煜把笔电放上床,从一中的官网上找到了历届艺术周学生展品,他点击林喜朝那一届,对应班级,打开短片。
“当然了。”
这是,两年前被她撕碎的告白。
她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