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崩裂,时空破碎,棋子凌乱落地。
小九儿从幻境中脱身而出,发觉身体格外沉重。眼前,先慎仙尊瘫坐在棋盘之前,满目悲凉。
鼻尖,人世间的风掺杂着雨后树叶腐烂的气息,还有山间清泉的冷味,以及,左子修身上那股令她熟悉的味道。
“仙尊?”小九儿回过身,发现左子修仍半闭着眼,似乎还没有从幻境中回过神来。
左子修是不是出事了?刚刚在神树面前,左子修手上的伤口似乎整个裂开了。
小九儿看得不清晰,但她感觉那就像是苍古巨树被天雷劈中一般,伤口触目惊心。
“先慎仙尊,已经够了吧?你把青澜仙尊放出来吧!”小九儿指向满地零落的棋子,保持着最后一丝尊敬。
先慎仙尊惊慌起身,看小九儿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你凭什么破局?天道从来没有理会过任何一个人,怎么会回复你!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幻术,是青澜仙尊教你的么?你想骗我?你骗得过我,骗得过这天道么?待千百年之后人族再度衰亡,世间万物凋零,你又要怎么骗?”
“我没骗人!”小九儿从没说过谎,她生气时脸红红的,只恨自己孱弱无力,打不过这个已经发了疯满脑子覆天的先慎仙尊。
但左子修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带着十足的力道,拳风刺耳,寸劲入骨。
先慎仙尊尚为真仙,此时被突然一拳击中命门,登时少了半条命,在地上滚了叁圈之后才吐血。
“这东西哪来的?”左子修声音极冷。
在小九儿看不见的地方,他拉下右手长袖,遮住自己方才出拳的手说:“你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究竟是从哪里得了这个迷人心智的魔器?”
“魔……魔器?”先慎仙尊满脸是血,直言不可能:“这是我人族先圣们留下的仙宝,怎么可能是魔器?”
先慎仙尊大叫道:“我封禅登仙时得天道授命,此身必为人族殚Jing竭虑。千百年来,我无数次登山封禅求解,祭祖得已故先圣传承,才得到这个万象棋局,不可能是魔器!”
“天道授命?”左子修眉头微蹙:“登仙时有这事?”
“你没有吗?”先慎仙尊惊呆了:“每个登仙之人都有,或是为人、或是为道,叁千多年前有一先圣与妖族同眠地底,就是受的天命啊!”
“……”左子修抚了抚眉心:“先不说这个,你先说你怎么得的东西。”
先慎仙尊这会儿缓过来了,抹去脸上的血交代说,他在兴安山待了千年,每年都会祭祖两次,封禅一次。
“难怪兴安山人丁兴旺,盘踞南海广收弟子,是为了收祭礼?”左子修冷冷道:“我当你是好为人师,桃李天下。”
先慎仙尊被戳了脊梁骨,脸上汗涔涔的,苦涩道:“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和先圣们接触多了,我也顾不上这些了。”
范川自登仙授命之后,每时每刻都在思索人族兴旺之事。
他做的事,和幻境中阿川做的大抵相同。救凡人、扶明君、除病疫……
每一年,他都会登山封禅,祭天问天,详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天道和幻境中的神树一样静默无声。
唯有人族已故先圣回应了他。范川喜出望外,广学各家所长,修百家仙法。直到再无前人,亦无来者。
他只能去寻先圣们的师父,一个接一个地往前找,最终,找到了一切的起点,大地西方山脉之后的那片死地。
范川寻到的最年长的仙人,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他叫惠仙人,是世代传承的名。”先慎仙尊说:“他听前人们说过,他们曾经住在西来神国,就在山后。我拼死翻山入内,哪有那位先圣说的桃源之景?只有一片虚无空寂的死地,唯一能寻到的,就是这万象棋局。或许你们也发现了,这棋局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是曾经西来神国每个人经历的一生。”
说到这,先慎仙尊脸上满是悲痛:“那神国人从上至下,每一个都对天道万分敬仰,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毁灭死局。所以我断定,如今的人族更是无力抗衡,衰亡只是迟早之事,想要挣脱这必死之局,必须覆天。万幸,棋局中有线索,当年西来神国中曾有人也试图覆天,剜下了许多神树枝丫移植在世上,只要吃下那个,虽然会骤生心结,但会加深七情六欲,更能与天道抗衡。”
小九儿迷糊点头:“就是山里那棵树吧?难怪滇纯宝剑说,中了这个毒就做不成仙了。”
“荒唐。”左子修说:“天理有常,万物皆有终时。”
先慎仙尊看着面前这目光清冷,一身白衫几乎与光相融的青澜仙尊,不禁嗤笑说:“那如果死的是这个小姑娘呢?”
左子修一时无言,片刻后才说:“你又怎能断定那棋局之中的天道是真实的?不是西来神国当年想要覆天的猖狂之徒留下的骗局?”
“因为我打不过。”先慎仙尊直言不讳:“我已是人族之极,我打不过的,除了天道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