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面几日一样,蔡般般画上当下最时髦的酒晕妆,头梳倭堕髻,打扮得体态驺,午时歇了一会儿后,披上披风,便去画船里寻些小郎君饮酒对诗。
蔡般般的名姓和身份都香,来自清河大房,上头有两个兄兄,排行第三,故而又呼她为蔡三娘。
蔡般般的耶耶是宰相,两位兄长的官位都在三品以上,她虽已蘸为人妻,但若能与清河蔡氏的人搭点关系,那后世保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听闻蔡三娘喜欢面若敷粉的男子,那些小郎君前来画船时,要给自己的脸敷些米粉,到了画船,还要端着身儿假装从容。
蔡般般今日身子不大舒服,眼皮连不连的跳,到了画船里,扶额呻yin:眼皮今日怎一直跳?
身边的侍女巧玉俯下身来说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三娘跳哪一只?
两只都跳。蔡般般皱起眉头说,脑袋也嗡嗡的,好像里头生堆采蜜的蜂儿。
巧玉给蔡般般揉太阳xue,坐在蔡般般对面的一位小郎君听了此言,支吾地说:一起跳,那说明无财也无灾,三娘是困了吧。
这位小郎君十八庚齿,第一回和蔡般般说话,两下里紧张,说话时不小心把舌头给咬了,血与唾沫融合后在嘴内扩散,流入喉咙里后腥味和甜味对半,有些许恶心,他努力分泌唾沫再用力咽下,试图冲淡这股奇怪的味道。
蔡般般掀起眼皮看到小郎君一副欲呕不呕的表情,嫌弃地看了一眼又闭上了,此小郎君面虽敷了粉,但是是离不开之乎者也的穷酸相,她懒得回上一句话了。
忽然市槽人马闹喧呼,知来人不寻俗,小郎君纷纷延颈望去,蔡般般没有兴致,眼睛也不剔一下,在吵闹声中一只脚去找周公说话。
巧玉也扭过头去望,望了许久,只见到一个男子簪簪地坐在马上,其身姿绝似蔡般般的夫君,重睫再望一下,把男子的面容辨得清楚后,巧玉惊呼,疯狂地摇起蔡般般的肩膀道:三娘三娘!周将军来了,估摸是来接三娘回去的。
提到自己的夫君周夷则,蔡般般便来气,一气之下,把面前的酒杯扫落在地上:呸,谁要他接。
蔡般般自小就以坏脾气著称于,眼儿一横,你就不敢再多说一句,手一抬,露出身上就得多几条伤痕。
刻下她打落酒杯,对面的几个俏男儿登时大气不敢喘,动也不敢动一下。
穿盔带甲,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反叛者呢,狗东西。蔡般般向热闹的市槽上撇一眼,胸中的怒气更盛了。
不过她气的是周夷则,带浆带水把人骂了一通后,露出笑容,给自己倒满酒,继续与俏男儿举杯对诗。
举杯对诗,眼儿却总不自由地往周夷则身上看去。
两个月未见,脸庞还是一样俊,看来他这些时日过得可自在,想至此,蔡般般心酸涩,猛地饮尽杯中酒。
说到底周夷则一点也不爱她。
周夷则眼神尖,捕捉到了画船上饮酒饮得脸蛋红彤彤的蔡般般,再看到她对面的小郎君,眉头不由皱起,但并未朝蔡般般那头走去,而是沉着一张脸去了祝别驾的府中。
周夷则是安西节度使,今日过幽州回安西都护府,至幽州时天忽不美,乌云沉沉,飘了几滴凉雨,夜路难行,雨路则险,便拟在幽州宿一晚。
幽州刺史宋贞听闻周夷则要在此地宿一晚,七手八脚让人将馆驿粪除干净,又在府中设宴献殷勤。周夷则未赴宴,转脚去了祝别驾祝鸣楼的府上。
也是,他与祝别驾也算是亲家。白忙活了一场,宋贞不怒却松了一口气,不用招待这位杀气腾腾的节度使,不是什么坏事儿。
祝鸣楼是蔡般般的大表哥,如今任幽州的别驾。
蔡般般三年前与周夷则结为夫妻了,成婚三年,夫妻关系一直以来都十分和睦,周夷则身边也无任何小星美妾,但两个月前,蔡般般忽然说要归宁,因途中遘了霜露,一病不起,不能再行远路,只好暂在幽州宿下,起疾后却再不肯归夫家,一直宿在表哥这处。
祝鸣楼瞧这二人是发生了口角。
蔡般般至晚才归家,肚内装了一壶酒,略有醉意,脚步虚浮,看见周夷则出现在表哥这处,脸色一变,失了礼数,不与表哥道好,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寝房。
蔡般般不肯归夫家,还打帐等天气暖和一些回清河那头。祝鸣楼问过几次,都没法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蔡般般整日价郁郁不乐,问之则随口一句我心眼小,伺候不了霹雳喉的周将军,已去夫,身心自由了发付。
问她身旁的侍女,也问不出个什么,这下见到周夷则,祝鸣楼忍不住道一句:不知表妹近来是怎么了
没怎么,是我说错了话,惹她生气了。周夷则眼斜斜,看着蔡般般急若躁兔的背影,因走得着急,上台阶时踩到了裙摆,身子踉跄了一下,他笑了笑,起身朝祝鸣楼施一礼后,追上蔡般般。
三娘。周夷则喊蔡般般一声三娘,蔡般般脚步走得跟快,于是他改了口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