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被妈妈提及了无数次的路线。
从市中心出发,坐地铁到火车站,买一张半天车程的票,下火车后坐上那辆一天只有一班的大巴,Tomaisin到达了一个有些偏僻萧索的小镇。
他的妈妈就是在那个小镇上出生的,和大多数被拐卖的女人经历相似,她出生贫穷,向往着外面广阔繁华的世界,在外地找工作时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几经辗转后被卖到了语言不通的国外,如果不发生奇迹,她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乡。
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从下午到傍晚,终于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Cao着一口翻译器都听不懂的方言,告诉Tomaisin她对Tomaisin的妈妈有印象,不过她认识的那家人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送妈妈的骨灰回家,加上职业原因,Tomaisin并不打算和妈妈那边的亲戚相认。
和他同行的还有恢复了正常装扮的纪筹,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他在小镇的墓园里买了一块墓地,送纪远妈妈的骨灰回家,这也是老头子的要求。
被拐卖到异国他乡的女人想要逃跑,却无意中躲到了犯罪组织的几个小头目商量事情的包厢,被发现后差点被灭口,年轻的卧底一时冲动想要救下她,谎称自己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结果被逼着当众侵犯了那个女人,只有那一次,却导致对方怀孕,觉得自己要负起责任,卧底娶了那个女人,他觉得自己救了她,给她一个家,把所有的赚到的钱都给她,他就没有再亏欠她什么了,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询问过那个女人的意见。
纪远的长相随妈妈,不同与A国人普遍浅棕的瞳孔,他深黑的眼瞳是最明显的证据,Tomaisin这个名字也是妈妈娶的,在他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父母相敬如宾,直到某个夜晚纪源微醺地回到家中,对正在弯腰哄婴儿入睡的女人产生了性欲,他半是强迫半是哄骗地和那个女人再度发生了关系,然后坦白了自己是警方卧底的身份,他承诺等他完成任务,就送女人回家,没有其他的选择,女人只能相信他,安于做一个家庭主妇,在几年后死于非命。
把一个活着的没有身份证明的人送去其他国家,这可能有些麻烦,但把一盒骨灰送去其他国家,这只是一句话的事,偏偏当初做下承诺的那个男人过了叁十年才终于想起,可见他从没有把那个女人的事放在心上。
在墓前放上一束妈妈生前喜欢的花,Tomaisin对于生父的不满又多了一重。
“她还算好的了,至少不是被家人卖掉的,还有人给她处理后事”
纪筹叹了口气,“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被拐的途中试着跑了好几次,牙都被打掉了,一直不肯低头,我看她可怜帮了她一把,出钱送她回家,结果没想到她是被自己父母卖掉的,回到家后她父母怕被她报复,晚上趁她睡着拿被子把她捂死了,连尸体都切碎了丢到山沟里”
“纪远,你当了那么多年警察,你说是陌生人做案的频率高,还是熟人做案的频率高?”
“今天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Tomaisin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纪筹所说的那个案子他听说过,后来那对夫妻被抓起来了,判刑也判得很重,可再重的判决结果也挽回不了那个可怜的女孩的生命。
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标准,是最后一道保护公民的措施,虽然有犯罪未遂和中止的相关罪名,但每次警方出动的时候,悲剧往往已经进行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对于那些遭遇不幸的人,纪远感到很遗憾,偶尔也非常愤怒,恨不得将所有作恶的人击毙,但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认同纪筹的所作所为,纪筹说得再冠冕堂皇,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物化那些女性的剥削者。
***
燕今时觉得自己的家庭情况是很普通的,不过是父母多年异国分居,他被母亲嫌弃,同时他和母亲都很嫌弃父亲而已。
作为子女对父母最大的报复是什么,就是利用他们的付出拖垮他们的后半生,燕今时自认为他对父亲的嫌弃还没有到仇恨的地步,所以只是非必要不和父亲联系,并且花父亲给的钱时大手大脚。
花钱大手大脚不是个好习惯,不爱运动也不是个好习惯,过量摄入咖啡因也不是个好习惯,很多人明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的习惯,但就是不愿意改,燕今时之前也是如此,但现在不同了,他有女朋友了。
收入和存款能直接影响两个人的生活质量和感情,身体素质关系到伴侣的感受,过量的咖啡因对身体不好,为了自己和她的未来,燕今时正在做出改变。
像是要和他作对一样,许久没有联系只是每个月按时打生活费的父亲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语气暴躁地让他回国,燕今时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的实习期快要结束,很快就能正式工作赚钱,而且女友也在B国,他不可能回去的,然而,即使燕今时专门提到了女朋友的存在,他的父亲也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冷酷地让他分手,说会给他介绍更好的对象,让他不要和外面不叁不四的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