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芙想看他生气的模样,哪怕只一回也好。
她十岁那年与李意之相识至今,如今八年过去了,从未见他与谁说过重话。他现今接手家事,计芙背地里打听,也只听说李意之赏罚分明,行事有度,只按规矩行事,虽不爱笑,也从来没有发过火气。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面对她近乎无理的要求,还能淡然处之。
除非他根本不在意自己。
计芙被自己的念头气到了,李意之观察到她的目色变化,问她:怎么了?
计芙抓起他的手,逼问他:意之哥哥,你是不是心里头没有我?
为何有此一问,李意之诧异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若心里没你,何必
何必什么呢?他为她做的事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要挑哪件事说来。
你迟迟不娶我。计芙故作气恼。
不是答应你了,还要与伯父伯母商量个好日子。李意之噙着笑,给她顺气,你玩心这么重,再悠闲些时日也好。
计芙仍然不依不饶:什么好日子,我还要等你多久?
李意之抿了抿唇:来年开春吧。
他凑近计芙,衣服上沾染的檀香气让计芙一时出神,李意之附在她耳边问:芙芙很想与我成亲?
计芙扑倒他怀里,含糊着说话:想。
不想,她不想。
她不想嫁给李意之,不想一辈子面对一个内心毫无知觉的丈夫,计芙甚至怀疑过,李意之是否内心有什么残缺?常话说人无完人,可他处处做到极致,要不就是不正常,要么是装得太好了。
总之不是心里没有她就好。
她不愿跟李意之在一起,嫌他无趣,却无法忍受李意之也这样对她。
计芙很清楚,这样的行径很坏,可李意之不会生气的。
今日虽得了李意之的应允,让她女扮男装出门游玩,可没有见李意之生气,计芙半分喜色也无,兴致全无回了自家,一连躺了几日,才让小青给她寻了身男子短打,将脸擦得灰扑扑出门。
茶馆里还是很热闹,计芙靠在一旁听他们闲聊,她前几日很想结交些朋友,比闷在闺房好,可今日真往旁边一站,却忽然没了那个念头,好似她的玩闹在李意之那头没见成效,连带此事本身也失去了一切乐处。
小青很害怕,心惊胆战生怕被认出来,轻声劝:小姐若是烦闷,咱们就回去吧。
计芙摇头,在空桌旁落座,缓缓说:来都来了。
哪怕只是看看风景也好,计芙宽慰自己,让小二送来上好的茶,小青左看右看,又道:咱们去李府吧,李公子一定愿意陪小姐解闷
不去。计芙想也不想。
小青悻悻住嘴,她家小姐隔三差五就要生李公子的闷气,个中缘由五花八门,已不忍细究。
计芙独坐至黄昏,终于看完了街景,带着小青准备归府,却在茶馆门口又遇到一灰衣男子,着实有几分面熟。
对面见到她,显然也有同感,二人诡异地互相打量了半晌,终于,男子瞥见她腰间的佩囊,惊喜道:是你!
计芙也低头看佩囊,李意之送她的物件,上头的字迹是王瑜的到此,她才算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
慕容安?计芙有点累了,话语中没什么气力,你怎么在这儿?
慕容安往楼上看了一眼:自然也是来品茶。
他又悄声问:在下冒昧,姑娘今日怎么做此打扮?
计芙随口道:一时兴起罢了。
慕容安听出她不愿多讲,点点头,继续聊起上回的事:王瑜的画作太出名,反倒没什么人在意他的字,实在是可惜!姑娘好眼光。
计芙看他痴痴呆呆,回他:也不怪旁人,王瑜九成的功力都在那幅百宴图上,寻常人模仿他的画都要耗尽一辈子,再加上王瑜行字不多,即便有几首诗词,也流传甚微。
不错,慕容安颔首,赞同道,且王瑜的诗词晦涩,想必原本是不愿外传的。
《十五日关山闻见》要稍好些。
在下心头最爱就是这篇,慕容安喜形于色,侃侃而谈,这是他最易懂的词,愿为世人所读。
不对,计芙在心里拧眉摇头,这篇词恰恰是王瑜最隐秘的一作,之所以写得直白些,是因为要给他的妻子看,王瑜的妻子并不Jing通这些,只是勉强识字。
假如是李意之,绝不会说错
计芙朝慕容安微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先回了。
慕容安愣愣看她往马车走,又叫住她:等等,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原来自己还没有说名字,计芙撩开马车的窗帷,告诉他:下回,下回若是再遇见,我就告诉你!
她不信世上能有这样巧的事,存心不想让他知晓,省得日后惹出乱子。
马车疾步奔回府,计芙人还没下去,远远就瞥见李意之早已在下头等她。
走近了,就能看他看得更清楚。男人身姿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