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琅在一片混沌中苏醒,记忆中的最后片段,是小山一般庞大的九尾蛇站在尸山血海上冲他怒吼,他浑身是血的手持长剑,护在师弟师妹们身前,为他们求得最后一线生机,纵身向九尾蛇攻去。
除了护着师弟师妹们,其实他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秦乔与那个金瞳少年越来越恩爱,最开始的几年,她还一直的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来找他,慢慢的到后面只有十五那天才会来,再到最近的几个月来一次。说起来,她上一次来找他,还是四个月以前的事了。
他被一根将断不断的丝线缠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乔终有一天会彻底抛下他的事实已经跃然纸上,所以他才放下了最后一线求生的希望,用自己的死为同门带来一线活下去的生机,同时也期盼着,他的死可以在秦乔的心中,留下一道永生不忘的痕迹。
他想用他的死报复她的狠心,报复她的绝情。
可他竟然没有死吗?
谢星琅微微侧头,迟钝的看向四周。他在昭阳宗自己的屋子里,屋里只有他一人,一片冷意。
少年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僵硬的看着床顶的帷幔。
他活下来了,悲惨的活下来了,等着他的,依旧是无尽的折磨。
秦乔知道他受伤了吗?她会不会可怜他,来看看他?谢星琅在心底暗暗的数着日子,他和九头蛇缠斗那一日是十七,他怎么也不可能昏迷一个月的,不是十五,她不可能过来。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他不抱任何希望的微微侧头看去,却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桃花眼里满是喜意:乔乔,你来了...
谢星琅挣扎着扶着床榻想要半坐起来,却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闷哼一声,脸色越发苍白。
女孩穿着石榴红的襦裙,把手里的药碗慌忙放到桌子上,几步就跑了过来扶他,语气有些责怪:你伤还没好,逞什么能呀?
扶着他坐好,秦乔又端来了药碗,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是不是很疼呀?先吃药,吃了药就不疼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了,谢星琅呆呆的看着秦乔。原来重伤就能换来她这样的对待吗?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早点就把自己搞伤的,哪怕半死不残的也没关系,只要能换来她的关心就好。
秦乔被谢星琅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但还是自己端着药碗把勺子送到他嘴边:是不是胳膊还疼,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女孩认认真真的一口口喂他喝药,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谢星琅便傻傻的跟着秦乔的动作张开了嘴,将苦涩的药汁尽数咽了下去。
不过星琅你好厉害呀,鬼母娘娘你都能杀掉。
他的脑子已经糊成一片,迟钝的转头看她。鬼母娘娘?什么鬼母娘娘?他杀的不是九头蛇吗?
女孩皱着眉放下空了的药碗,凉软的手心覆上他的额头,担心的看着他:你看起来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她跳下了床:你等等,我去找云月真人。
谢星琅来不及拦,秦乔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他终于从一片混沌的脑海中找到了一些记忆。斩杀鬼母娘娘,发生在他和秦乔在一起的第四年初,那一次他重伤卧床,秦乔照顾了他许久。
少年苍白着脸抬手摸向脖颈处,那里果真有一条红线。他几乎是抖着手牵出了那条红线,拉出了衣服里那莹润的玉佛。
这是秦乔送给他的玉佛,后来又被她亲手捏碎,现在却好好的挂在他的脖颈上。
他几乎是踉跄着爬下了床,不顾满身的伤,狼狈的跑到衣柜前。
木柜深处,放着那尊与姜沉有七分相似的玉像。
谢星琅眼尾都染上了血红,有些病态疯魔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取出那尊玉像,片刻间就将那尊玉像毁的一干二净,尽数化为细细的齑粉。
重伤下硬生生的催动修为,他腹腔中一片火辣辣的痛意,狼狈的半跪下来,嘴角沁出一丝鲜红的血。
但这痛意之下,是几乎令他发狂的欢喜。他回到了最初,没有姜沉,没有秦峥,只有他和秦乔的最初。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被拥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你怎么下来了?怎么吐血了?女孩的语气焦急,满是担心:师叔,您快来看看他的伤。
谢星琅微笑着拉住秦乔扣在他腰间的手,十指紧扣的力度像是要把她嵌在体内一样。
他这次不会再做错,也不会让她再遇到姜沉和秦峥,他和她永远不会再分开。
谢星琅在这次受伤后,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虽说两个人在此之前也非常亲近,但也没有说像现在这样成日成夜的黏在一起。
秦乔本来以为谢星琅只是因为受伤了难受,所以才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黏人,可他的伤都快好了,自己还是被他缠的片刻都脱不开身。
虽说她也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但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