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伊戈尔医生也没有想到,克莱因没有吵闹,他的情绪平静如常,每天都进行阅读和锻炼,还会和他进行一些医学知识的交流,因为克莱因提出的要求,本以为自己要马上经历的事情,被推迟了一些时日,根据克莱因的身体状况推断,三天以后他就能自己行走,不出一周就能出院。
他本来就计划着撰写关于行动的报告,不想自己像软蛋一样,干耗着时间什么都不做,脑中被关于即将到来的“那些事”占据,他动笔没多久,头绪还不清晰,菲尼克斯教授又敲开了他的房门。
菲尼克斯把一张照片投射到墙壁上,图片拍得很清晰,一团人形样的东西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厚厚防护服包裹着,看不清里面人体的详细情况,只有横亘在腹部直到腿上的巨大抓痕,几乎要看到里面红白的rou和骨。
克莱因心脏猛地一跳,脑子同时胀痛起来,他隐约记得在广阔雪原上突现的巨大黑影,和来不及反应就被巨大尖锐物贯穿躯干的同行人员,他想不起来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耳中仅有人的心脏rou球滚动似的掉在地上,因为影子逼近的压迫,一声炸开,鲜血溅落,淅沥血雨打在自己的面罩上。
几支类固醇给了他逃生的机会,却没有给他的大脑清晰记录这一片段的能力。
菲尼克斯冷静道:“行动B组几乎全军覆没,你是唯一幸存者。”
在这之前,伊戈尔医生对他的伤势表达都是“外伤”、“冻伤”一类轻飘飘的词汇。
克莱因怔住,嘴角扯下去:“我想也是。”
伊戈尔医生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你看,伤口恢复得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
克莱因查看过自己的药品单子,里面有五毫克高纯度的凤凰烯,提取自凤凰的眼泪,可以让人的rou体修复治愈到最接近伤前的状态,现在克莱因的肚子和腿上完全没有曾经被切割开的痕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白影提醒他这里曾有伤口,这可不是他能用得起的东西,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药了。
菲尼克斯问:“你还记得袭击你的是什么吗?”
克莱因摇摇头:“……那东西速度太快了,似乎是用爪子或者牙齿进行的攻击,‘它’穿破防护服后,接触到我的皮肤,让我觉得浑身发冷,又麻又痛。”
伊戈尔医生的手摸到他后颈上揉了揉:“是一种未知的神经毒素。”
克莱因缩了缩脖子,越看越觉得那股冰冷的刺痛要重新在骨头里发芽,干脆转过头不再看自己当时的惨状,他问:“伤痕上不能看出来吗?”
伊戈尔医生解释道:“你的伤口被二次破坏过,另一组组员回航的时候发现的你,你挂在飞行器上,被拖行了二十米左右,只能鉴定出第一个伤口是巨大的尖锐物体所造成。”
克莱因深吸了一口气,以缓解心脏剧烈跳动的紧张,他想起来自己的设备中最后起作用的是热成像仪器,他要感谢那个怪物的毒素弱化了他的痛觉,让他能奔向那最后出现在一片蓝绿色中的艳红,不至于痛翻在地上,横死外星。克莱因的肺部,不,或者是胃部被击穿以后,他吐血了,面罩里被猩红的ye体灌了浅浅一层,可能还有控制不住呕吐出的胃ye,他基本上已经分不清楚视野里的红色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人,就这样朝虚空中伸出手,抓住了自己冷冻麻痹的手心唯一能感觉到的滚烫物体。
似乎确实被什么悬挂着,在雪堆里走了很久,原来区区二十米是这么远的距离。
“你抓在轻型飞行器的动力源上,左手被烧穿了,”菲尼克斯也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那天的惨状,吐出这口气的时候,带着微微的颤抖,“再重申一遍,我很抱歉。”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克莱因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光滑完整,连虎口上的细纹都和以前没有差别,张开五指,又深深抓住,指甲在掌中抓出痛意,伊戈尔医生坐到病床上,抱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肩侧轻拍。
轻微的痛感让克莱因回过神,苦笑道:“是我运气不好而已。”
菲尼克斯却说:“我本来把你放在A组里,你上一年的飞行器驾驶成绩不错,这本来是一次很好锻炼机会……B组组员除了你,其他的都是‘捐献者’。”
克莱因愕然抬起头看他,长时间的远征战争需求衍生出这一人群,“捐献者”多为绝症患者或重刑人员,通过榨取自己为人的最后价值,给自己换取减刑,或者给家人换来一些利益。
菲尼克斯调出当时的分组表格,他提交的A组名单,所有人都显示的“通过”,只有克莱因的是“通过,组别另行安排”,审批日期甚至十分接近出行日期。
“如果把你调离这个任务另行安排,再次审批最少也需要十天,有人故意不让我改动,”菲尼克斯说,语气沉重,“如果你不去,你就会变成逃兵。”
“……我就会上军事法庭,会被监禁,一辈子就毁了,没有办法,对吧?”克莱因苦笑。
事已至此,克莱因还能说什么,他甚至还误会过菲尼克斯有意让他受难:“怪不得我打招呼的时候他们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