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宋译去吃了餐饭。
从家里出发之前,他在落地镜面前换了三套衣服,才决定下来最终穿哪一套:一件藏蓝色的摇粒绒长袖,搭配上一件白色的宽松牛仔裤,腰间系上了棕色的皮带。
很久不穿便装,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些许别扭——习惯梳得利落整齐的头发和便装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往手上抹了泡沫发蜡,随意地抓了两下。
这是他很久以前买的衣服,早就不穿了。
宋译抬起手,把袖口递到鼻尖嗅了嗅,上边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安心。
*
餐厅的选址在市中心一处顶楼的露台酒吧,电梯的门一打开,就能听见店内的爵士乐队悠扬的调调。
他跟服务员说了餐桌号,被带领着走到室外露台上。露台上各处插着小彩旗,时亮时灭的彩灯渲染着轻松的氛围。周末的夜晚,这里几乎满客。
宋译看见角落的卡座上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径直走上前,心情微妙地上下起伏。
“你来了。”男人抬起头看他。
宋译坐到了他的对面,摘下了口罩。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嘴唇煽动,说出了他的名字:
“张浩钧。”
名唤张浩钧的男人看上去比宋译还要年长几岁,他的长相很有侵略性,浓眉高鼻梁,身穿一件黑色皮革夹克。他的气质的外放的,和内敛的宋译完全不同。
“先生,你们吃点什么?”服务员递上了菜单。
张浩钧结过菜单,也没有问宋译要吃什么,直接点完了菜,把菜单还了回去。
宋译安静地听完了他报上的菜名,没有任何异议。末了,他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张浩钧挑眉看他:“三年过去了,你的口味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喜恶是不会变的。”
最先上来的是啤酒,服务员把酒满上,又离开了。
“干杯。”张浩钧举起酒杯。
他们沉默着干了杯,气氛有些异样。
“你也还是这么闷。”张浩钧的杯里的酒rou眼可见的少了三分之一,他放下酒杯时,玻璃板触到桌面发出哐当一声响,“三年没见了,今天是久别重逢,好歹也多说两句话吧。”
宋译说:“欧洲怎么样?”
“基本上放开了,疫情对生活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不像上海现在每天统计着新增数字,有什么就草木皆兵,城都快封了大半了。”
“怎么回来了?”
“你也知道,三年前我过去的时候欧洲市场就是一片荒漠,我就上去开垦的。现在那边人手充足,我就又被调回来了。”
“回哪里?上海还是北京?”
“北京。”
宋译愣了愣,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烤串也上来了,他低下头,拿起一串烤口蘑送到嘴边:“……所以吃完这餐饭你就要走了吗?”
“差不多吧……虽然之前一直是在上海总部工作,但是也没什么朋友,就想在走之前见见你。”张浩钧观察着对面人的神情,缓慢开口道,“……我要结婚了,宋译。”
宋译猛地抬头,一眼望进了对方的双眸深处。过去那一双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双眼,在这三年之间新增了几道细纹,但那个目光坦然而真诚——他没说谎。
“结婚?你……”
从见面到现在,一直被他藏在桌子下的左手,也放在了台面上。那只手手指修长,只是有些粗糙。那只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她不是圈内人,我们是在欧洲认识的。她怀孕了,工作变动,我们没有办法留在欧洲,打算回国结婚……婚礼就在下个月。”
宋译扯开嘴,笑了:“这是好消息,恭喜你啊。”
张浩钧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宋译。”
“你也三十六了,是该结婚了,赶快把婚礼办了,让嫂子安心养胎。”对面的人轻轻地说。
“宋译。”
张浩钧的语调一次比一次低沉,握住他的手也愈发的紧。
“不要碰我!”
宋译想甩开他,却怎么也甩不掉。他低着头,忍着鼻尖的酸楚。成年人从不轻易在别的人面前掉眼泪,即使对面的人是他三年前的主。
“抬头,小狗。”
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这句话像是有着某种穿越了时空的魔咒,让他下意识地做出了回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浩钧已经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是伤心、难过还是不甘心,是在见面前高涨的希望瞬间跌入谷底的狼狈,还是任何一种他不想被面前的人察觉的情绪。
——抬头,小狗。
三年前的张浩钧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都会帮他轻轻地擦去脸上的痕迹,不管那是眼泪、口水还是Jingye。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年,虽然张浩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