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些日子刘镇出征在即,她又需留心着四下村庄里收购蚕丝等事务,簪花铺子里的生意也没法子撂开手,细算起来,都是庞杂的细账,每日需Cao心的事情一多,Jing力自然有些不济。
卢夫人邀请一众女眷往府中,因她并不似从前李承勉的夫人自恃身份,待人也和蔼可亲,因此在这一众女眷中倒有些好口碑。
臧宓起先以为这不过是寻常聚宴,因此心思还有些敷衍,只凑数打发时间。哪知等旁人都三三两两各自打叶子牌消磨时间之时,卢夫人却觑着机会,与臧宓单独说了几句体己话。
“我前几日偶然得知你娘家的哥哥如今竟还在狱中,吓了一跳。想来前头的李郡守行事刻薄,这才得了那般下场。”
当初郡守府被破之时,李承勉被乱军拖出,枭首填塞谷糠挂在城墙上。他与刘镇的龃龉,城中不少人都知晓,卢夫人因此在臧宓面前同仇敌忾地骂了他一回。
臧宓笑而不言,想起臧钧当日做下的孽事,并未做声。
“这等横行欺压的恶事,在我家大人治下,岂能坐视不管?我听闻你母亲为儿子的事愁白了鬓发,你且告诉她,再不必为这等小事忧心。昭昭天理,我家大人自然会秉公执断。”
她这意思,哪里是要秉公执断,而是要为臧钧网开一面了。以为抬抬手,放过臧钧一马,臧宓势必记她这份恩情。人情做到这个份上,正常人谁不感激她?
臧宓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与她如实相告:“我哥哥触犯律法,被人诉讼下狱,也是咎由自取。”
卢夫人点点头,“我听闻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被家中卖给赖大,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每每招引男子到家中,事后又被赖大讹诈勒索。这种泼皮无赖,衙门早该惩治,判令其离婚。”
臧宓同情许多身不由己之人,但对这流莺却无半分好感,若卢夫人当真插手这桩闲事,令这女子与赖大和离,将来她自可名正言顺再来与臧钧纠缠。她嫂嫂虽回了娘家,但临产在即,若听闻这事,不定怎样气恨。
因此叹息一声,反握住卢夫人的手道:“我知夫人一片拳拳胜意,但朝中律法严明,岂能因私废公,以权势干涉判令呢?若臧钧做错事,却能一再逃避惩罚,将来又如何能汲取教训,痛改前非呢?夫人实在不必插手此事。”
只是因着刘镇如今任遇甚重,旁人自不敢轻慢她,虽臧宓一再言明并无需为臧钧网开一面,可不多久,新郡守陈大人仍重审了这桩旧案。
与人私通这等事可大可小,原先李承勉自然从重处罚,判了臧钧三年牢狱之刑,流徙到东冶为徒,日日顶着酷热烧窑,冶炼铸造各色金属器物。
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这活计自然十分辛苦,几百上千斤的矿石冶炼成熔浆,淬炼成型,再千锤百炼,需得经受高温炙烤,烟熏火燎,毒气缭绕。有时抡一天大锤下来,膀子酸痛得抬都抬不起来。
可在这里,没人体谅他从前是文雅矜贵的书生,也无人在意他家中是何等身份。他自也不敢与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吐露真实的来历。
旁人只晓得他是jian.yIn了哪家的妇人进得这扇门来,在这群逞凶斗狠的刑徒之中,性子怯懦温和,是个相貌出色又文弱的小白脸。
这种人落到这里,只如小鸡落到鹰隼窝里,每日从早到晚,受不完的欺辱和窝囊气。臧钧自到东冶为徒,旬日总要给家中写信,乞求父母设法救他出来。不过两个月,人就被折磨得脱了形。
等陈大人重审此案,治赖大逼良为娼、敲诈勒索等罪,判令其与妻子郭氏离婚,臧钧自然如获新生,对陈大人感激涕零。
徐氏与臧憬前往府衙接他回家,见他手掌上尽是脓肿的伤痕,骨瘦如柴,往日里穿着合身的衣物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好似伶仃的竹竿一般,怪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三个人抱头痛哭了一顿。
“往后与那小贱人断个干净,与赵氏说些软话赔罪,将她再接回家来。好好的一个家,因一个暗娼,搞到妻离子散,又险些害了你妹妹,如今吃了大苦头,总该晓得后悔。”
徐氏一边擦泪,一边数落臧钧。
臧钧只无神地躺在马车里,并未回应徐氏,瘦骨嶙峋的背影看着不尽萧瑟。
徐氏苦口婆心,只觉口水都要说干,臧钧却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应承她何时将赵氏接回府中这话茬。
他这模样,瞧着令人悬心吊胆。徐氏心头惴惴,唯恐他再与赖大那媳妇藕断丝连。这日臧憬过寿,一早便遣人往城西,将臧宓接回家来。
不知是因觉愧对臧宓,还是怨她任由他落到东冶那样的地方受罪,臧宓回家,臧钧也只躲在书房。就连吃饭,也是徐氏遣了小丫头送到房中去,倒像是伺候妇人月子一般。
徐氏提起臧钧,忍不住唉声叹气,哭得眼睛红肿,说起气话来:“他从前哪是这般模样,若晓得竟是个讨债的,生下来就该溺死在盆里,也省得我如今Cao心怄气,整日里忧怖他又出去找那小贱人。”
臧宓用调羹搅着碗里的银耳羹,思忖片刻,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