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蒐结束后,从上林苑回到宫中的萧洹心中的忧惧大过快乐,尤其是皇帝突然要给他提前加冠的事让他更是忐忑,夜里时常做噩梦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前世即将城破国亡的时候。
韩贵妃知道萧洹老是做噩梦后也很难过,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见老皇帝设局将萧洹推入权利争斗的漩涡。
等到老皇帝给萧洹举行完隆重的冠礼后,萧洹被封为睢阳王,封地在睢阳,睢阳是长安的门户,两地的距离不过几日的路程。
但即便那么近的距离,萧洹也没有被皇帝放回封地当个逍遥的诸侯王,而是被赐了府邸,在长乐宫和未央宫之间的尚冠里居住。
尚冠里是大臣勋贵皇族宗室聚集地,倒棵树都能砸到两个君侯。除了太子的母族高氏,萧洹的母族韩氏,萧洵也住在这里。
搬了新家的萧洹接待了半个月络绎不绝前来拜访的客人才终于有空拜访韩家。
按礼制,拜访需要赠送礼物,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骛,工商执鸡,萧洹准备好了上好的兽皮和丝帛才登门拜访。
韩家的家主韩石隆重接待了萧洹,并告诫萧洹:“殿下已经成人,不要懈怠你外表的威仪,好好慎养你的内在。”
萧洹恭谨道:“诺,舅舅。”
韩石又想起这段时间皇帝对萧洹空前的赏赐待遇,害怕萧洹生出傲慢目中无人的心态又告诫道:“不要去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不要贪求不该贪求的的东西。”
萧洹沉默了一下。据他了解,舅舅还是个保皇党,善儒术,觉得扶持太子是大义。
也不知道不比周不朋党,恪守成规的舅舅怎么会有一个性格南辕北辙的妹妹。
萧洹也是奇怪,觉得太子母族高氏就算了,自己的亲舅舅扶持萧麟这么一个病恹恹的太子真的有意义吗?
前世萧洹夺了萧麟的位,也没杀萧麟,萧麟反而没熬过几个月就死了。
韩石没有和萧洹再多聊,让休沐在家的韩子都陪萧洹,自己跑去书房忙公务。
年轻气盛的韩子都就没有那么克制,高兴都写在脸上,领着萧洹就去正厅喝酒。
席间热闹无比,韩家的人都在场,包括韩子都的兄弟姊妹。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唱起了楚辞屈原的《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橘颂》是屈原的咏物言志诗,文中赞美橘树坚守Cao守,公正无私的品格。
北方人喜欢唱《诗经》,南方人喜欢唱《楚辞》,长安在北地,而韩家祖籍颍川,是郑人,同样地处北方,但自梁朝建立以来,高祖及其大部分开国功臣都是南方楚人,所以梁朝宫廷音乐的主流依旧是楚声。
一群人合着乐师吹奏的乐声,唱着《橘颂》。
萧洹知道韩家人是在借《橘颂》赞美他之前救兄弟又礼让功劳的事。
而在冠礼的典礼上,嘉宾给萧洹取的表字就是取自《橘颂》里的“嘉树”,而不是前世取自《诗经·郑风》里的“子衿”。
萧洹知道自己的字变成“嘉树”,心里还别扭了一下,想着自己的字怎么变成橘子树了,然后又很快释然了,那“子衿”从字面意思来讲还是衣领子呢。
还是浪漫一点,以诗书的优雅内涵来想这个字。从此他便是玉树临风,冰清玉洁的萧嘉树。
虽然萧洹救萧洵也不是出自本心,但韩家人这样阿谀,不可否认,萧洹有被爽到。
他一开心就会喝多,醉酒会令人失智,韩子都见萧洹喝得眼角都泛红了,离开席位,走到萧洹坐的主席,不让萧洹再喝了。
已经喝多的萧洹醉得不行,浑噩间他听到是杂乱的音乐和喧闹的说话声,看到的也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
韩子都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喝酒,萧洹却下意识反手把韩子都抱在怀里。
席间的其他人看见了都发出窃笑声,韩子都还没喝醉了听见善意的哄笑声脸都羞红了。
他想挣扎出来,萧洹却皱眉,说话都带着清凉的酒气:“别乱动……”
然后眼尾泛红的萧洹很是不满道:“绮儿,你怎么变得这么重了。”
停下挣扎的韩子都愣了愣,小声道:“殿下,你喝醉了,我是韩英……”
韩英,字子都,名是用来自称,及冠后名只有长辈尊者才能叫,平辈人称呼唤字。
韩子都暗想:绮儿?哪个是绮儿?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殿下身边有个叫绮儿的人。
萧洹神智恍惚间听见这个名字,却一下子流下了眼泪,见他黑沉沉的眼眸染上shi意,泪盈于睫的样子。
韩子都目瞪口呆,他见过喝醉的人有的疯疯癫癫发酒疯的,有的大哭大闹闹情绪的,有的呵呵傻笑,有的寻衅滋事想打架的。
鲜少见到像萧洹这样,紧紧抱着人哭得沉默无声。
这让韩子都顿时有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