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蒐,即春天的狩猎,专指天子或者诸侯在春季围猎。
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正是一年四季的围猎之事。
《谷梁传》里讲“因蒐狩以习用武事,礼之大者也”。
所以,围猎亦是国之大事,其政治意义非同一般,可以说得上是一次规模巨大的军事活动。
萧洹当皇帝的时候也举行过围猎,他借围猎活动来组织军队、任命将帅、训练士卒。甚至还推行政策、加强统治、准备战争。
这次他不再是围猎的主角,不过按礼制,天子围猎,诸子同行,萧洹也要参加。
仲春二月,万物春发,长安附近的皇家园林——上林苑却是热闹喧哗。
各级长官率领着自己的车卒和步卒围猎,一辆驱赶野兽的战车在前,因为被圈出来围猎的地方地势平坦,所以车在前,人在后。
中军将指挥鼓手们擂鼓,各路司马都摇响铎铃,披甲的车卒和步卒击鼓前进,鼓声齐鸣如暴风骤雨,军士们高声呼喊。
老皇帝萧显披着软甲,拉弓搭箭射中了远处一只奔走的野兔,他身边一个军吏走过去将射中的兔子捡起来扔进车里。
在众人的山呼“万岁”声中,萧显哈哈大笑和身后的诸子说道:“射中猎物最多的皇子,朕重重有赏!”
萧洹没凑这个热闹,他看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们神情或激动或亢奋驱马追逐去猎物为了避免不合群也慢悠悠骑着马跑向丛林里。
清风徐徐,被和煦春风吹得舒服的萧洹看着初盛的花木入了神,干脆在一树桃花下勒马停住。
很快,就有不速之客闯进了这方静寂祥和的天地。
通体雪白的骏马如风般疾驰而来,驾驭的骑者身披盔甲,双腿夹紧马腹,在疾驰的马上竟然也不握住缰绳,反而用空出的双手拉弓开弦。
箭矢划破空气发出急声,每一次开弓,都有奔跑的猎物狐兔死在箭下,他背后朱红色的披风在风中张扬,像舞动的火焰,熊熊燃烧的姿态如凤凰磐涅而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萧洹看得目眩神迷,佩服得不行。
连射中七八只猎物,骑者也不再开弓,下马捡拾猎物,正欲上前的萧洹在看清那骑者俊朗的面容,心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萧洹暗骂:“怎么是萧洵这货?!”
他刚才在诸皇子中明明没看到萧洵的身影,而上辈子他刚过来的时候,大病一场根本没参加这次的春蒐。
他还以为萧洵没有参加,真是狭路相逢。
他下意识往花树后藏了藏,好在萧洵一直没看向萧洹的位置,让萧洹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起前世种种,萧洹从心头浮起一股浓浓的恨意,他拿起背后的弓,抽出箭矢,对着那个挺拔的身影。
此时,萧洵的生死仅系于这一箭之上。
风声鹤唳,天地草木间那般浓烈的色彩仿佛在萧洹眼中变得苍白萧条。
“咻——”箭矢划破虚空,射向萧洵的位置。
远处的萧洵正捡起一只被自己射倒的兔子,下一秒一支箭矢射中离他几步远的老树上,萧洵看着被箭矢钉在老树嶙峋躯干上动弹不得的五彩斑斓三角脑袋的毒蛇,一瞬间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环顾四周,终于看见站在远处花树下的萧洹。
萧洹刚收起弓箭,就看见萧洵驾着马跑了过来。
他还是没有选择射杀萧洵,选择射杀萧洵报仇雪恨会很快意,但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因为这相当于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危险的处境,无异于自取灭亡。
虽然附近看上去并没有人,但这次春蒐活动规模巨大,少不了有人躲在隐秘的地方看着。
一旦真相水落石出,高后和太子知道自己杀了萧洵怕是要笑掉大牙,而老皇帝萧显也会把自己碎尸万段送下黄泉去陪萧洵,连母亲和韩家也会受到牵连。
萧洵勒马停在萧洹面前,低头看到仰着面也在看他的萧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萧洹先开的口,他挑眉一笑:“一个优秀的猎人不会因为贪图猎物而忘记身边隐藏的危险。”
曾经身为帝王的萧洹已经学会将痛恨和恶意掩藏在心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对着自己的仇敌微笑,甚至还能和仇敌和善地说话。
他只等待有朝一日,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手让萧洵万劫不复!
令萧洹奇怪的是这萧洵看起来呆呆傻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见他微红着脸,眼神有点闪躲,那有点手足无措的憨样,甚至有种毛头小子的青涩感。
萧洹默默地看着和印象中不太一样的萧洵,心中萦绕着一种淡淡的诡异感。
萧洵也不说话只看着萧洹,剑眉下一双明亮的星眸荡漾着一点星碎的微光。
萧洹等了半天见萧洵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直不说话,似乎倨傲得很,他心中很是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