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年,天气清朗。我听闻秀山有地浣溪池。
整整半月Yin雨不停,我驱牛车临近秀山,来时累了老马。随行的牛不依我,窜进山林不见了踪影。”
想是山间泥石挡路,车轮曲进前行。翁恒险些被路过的枝桠割破喉咙。雾蒙中,方显出座长亭。
“妖儿敦诗说礼,拾掇几件衣裳。”
翁恒叩首跪拜。
“晚生翁恒。耳闻浣溪池旁香山客。”
翁恒梦中窥见。江心八角亭,客言:何不与碧霄相依?
香客簪花,腰绣菏泽牡丹。春山点墨,此间长亭凄风苦雨。翁恒缩衣,“人间今日多雨停。”
“我谓沧海良久相盼。”他被苍鹰啄眼,微时发热胡言。辗转多地,病死寒山。后山鸦群凄厉尖声。大榆在旁,经五百年风雨。
后世记他‘白首翁’:耄耋好礼,榆木做梁。
“俗家秀山,翁家裴郎。”许汉星褐衣短打,目似炬火。
“晚来城中多走卒。”
许汉星成人不久,屋中老母病重。庭间榆树垂枝,竹笼鸡鸭应声叫答,‘燕雀还巢’。此处人烟少,集市于此相隔数里,许汉星等不起黄纸白灯,于是一捆干柴打石星火。
“大火烧尽忠良骨,无人可看‘望乡台’。”
而来一万八千岁。
许汉星捡起佩剑,修刻木牌。两行清酒,穿进清苑黎塘。庄天河于他眼眸惊醒。
生时锦朝多有放炭小翁。大被同眠,娇娥轻yin《官中录》:侬是为了得名头?倒来红酥手,绿佛头。
庄天河赤脚箕踞。他怪觉醒得不舒坦,抬头不说话,盯着许汉星发笑。“不言不语。”
许汉星闷话寡言,身形枯瘦,送与一封金线帛书,磕头三声。“公子好走。”
北去翁良,人死灯留;良驹刀客,一滩绿酒。许汉星愁紧双眉,攥紧袖扣,双目发直。原是庄天河打开门,向里一推再推。
“人心不古。”庄天河说到这,抵着墙捂脸笑得抽泣。他的手臂保留黝蓝光泽的黑色鳞甲,深耕血rou的勾刺剜进庄天河的骨头。带有依附亲族的忸怩不安。
许汉星隔着层东西看庄天河,一片空白:人还是活物,稀碎缝补了好些时候。难有的心头滚烫,隔着一道门,许汉星躬身问起庄天河。“此般爱戴?”
这道目光过于炽热,在庄天河的左手上臂停留,裹着人的温度,热气席卷而来。庄天河撑着下颚靠上许汉星后背。
“去吧。”
人死如灯灭。——此去,良久。
再有力气睁开眼,背部硌着石板,鼻腔窜进被褥的腐朽味。沉积尸气的茅草小屋,庄天河撑住手掌,拿出一条又一条黄茅草。水汽shi了外衣,赶车的侍者来到跟前,低眉顺目。
一片蔫荷叶打来的水,递上跟前。
“再有三日,就到了秀山城。”庄天河接过,有意问起。
“锦朝仍有放炭翁?”
侍者温言,“承秉:大祸临头。”
“倒也无妨。”
庄天河有本《孚婪集》,讲录戏伶瞋痴。收录九天凌霄殿,撰者多为凡人老妪。青绢刺字:吊楼钟鼓。伶官对立两旁,扎头白,卷红宽带。
初看书中注释颇多,随手翻过几页。莫不是红粉骷髅,揖首陪笑。曾戏言,“山川Jing怪,成云降水。”
庄天河招过侍者,头重脚轻。靠近有处浣溪地,年前总是Yin雨不停,昏沉时在车上看见拉走随行的猪羊,蓑衣人顶笠帽提鱼篓,总角小儿嘴角上牵——
雨雾蔓延,上空的鸦群无头游荡;房檐落石,横木断裂。帷裳内窥见的微弱灯火正熊熊燃烧,伴着石板路霉斑的黑色野草发荣滋长。庄天河按住侍者,他细微感受到一处凸起,一阵翻涌细浪席卷而来。
侍者压腿打马状,弯腰解带,扔掉筒靴。细柔的目光过于虚假,庄天河放开后有意端详他的面容。庄天河手背拍在侍者耳后,才任由身体在侍者心脏处停留,仔细嵌合,手指不止的向上刺入。
“哼哈。”
适才睁开眼,斑驳的光影显出形状,庄天河放开手屈腿靠拢,直定追着满厢的黑色絮影脚腕上翘。帷裳被风切断,陆续走过的人影虚散,推开车门只见一块剑痕深入的石碑。周身蜿蜒出几条长道,远看只有几处线条潦草的石板屋,斜角处土堆盘高,正插入——桃花源。
胭脂娘子带路,庄天河跟在身后,偶有附和。花草冷后的芳香格外爽利,庄天河累了会停下,胭脂娘子也会顺着放缓步子。一路上绿影斑驳,靛色块打落水中,庄天河被推着往前走。
拦路是道黑色厚影,庄天河抬眼看天,与胭脂娘子转身顿首,对立两边。
“是第三门。”
胭脂娘子的玻璃珠曾经碎裂,走近会闻到草木的芳香。庄天河与胭脂娘子相隔不远,在她脚步轻移时,往前走了会。
——真是不小心。
胭脂娘子是‘桃花源’的称谓,旧时老者会采撷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