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白抬首,看到小二抬着木桶出来,云芜绿藏在门后,露着半张脸同他招手。
他抱着酒走上台阶。
地上还有水渍。目光顺着水痕,一直落到窗边。
云芜绿已经坐在窗下的木榻上。她赤着足,身着竹月色纱裙,似有簪星曳月之辉。
越秋白缓步走上前,放下酒。眼前一肩竹月,如缀丁香。他别过脸,目光躲闪地看向窗外。
“你是让我一个人喝吗?”云芜绿托起腮,斜看着他。
越秋白转过脸,瞥了一眼,呐呐:“你的发还shi着,我帮你擦一下。”
不由她分说,他便找了一块帕巾丢在她脸上。他坐在她身后,一双宽大的手放在她两鬓,轻柔地揉搓。
他不敢看她。
他怕看了,就会失态。
“我以为你会着询问我主人之事。”云芜绿低喃。
越秋白默然。他曾经确实在意她的主子是谁,但自从得知她在凉州做的事是出自本心之后,他似乎又不那么在意了。
他有些忐忑。若是她的主人,是他厌恶之人,又该如何?
“你收到主人消息了吧。”
“算是吧。”
柳舒成送来的信至少是一月之前了。有关近日之事,主人还未表态。不管如何,她都要弄清楚越秋白的态度。
“所以你能对我坦白了?”
“妾身早已对公子坦白,只是涉及主人之事,还是要主人首肯,才能与公子道来。”
越秋白的目光越过她,落到案几上的那两壶酒,问道:“让我猜猜,这酒怕不是鸿门宴吧?”
云芜绿低头不语。越秋白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她很难骗过他。
“我想你现在不杀我,定是还有招揽我之意。说吧,你的主人是谁?”
云芜绿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越秋白:“主人在建安很是挂念公子。公子离开之时,主人才牙牙学语,公子若是回去,定然认不出主人了。”
越秋白捏着酒杯,迟迟未喝,犹疑地问:“是承歌还是如意?”
赵承歌和赵如意皆是他母亲改嫁后所生,乃武安侯嫡子。他七岁离开建安,那时承歌五岁,如意叁岁。听云芜绿的意思,更像是赵如意。
“并非二位公子,而是县主。”
越秋白错愕地问:“你是说……嘉禾?”
赵嘉禾是母亲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比他小上六岁。
“没错。”
“嘉禾……她……扶持春风渡,在凉州闹了这么大动静,她到底想作甚?”
云芜绿扯下头上的帕巾,酒杯与越秋白手中的酒杯相碰,发出清脆之声。她笑意盈盈地喝下酒,随后将酒杯就地一摔。
越秋白吓了一跳,酒泼一地。
“公子为何如此惊讶?若主人为男子之身,不用妾身说,公子便能猜到主人想要做什么吧。”
越秋白的眉头紧拧,惊疑不定地问:“嘉禾要当吴地之主?”
“越公子是认为县主当不了这天下之主吗?”
“她疯了?”越秋白的手一松,手中之瓷杯落地。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当一国之主?更何况在乱世,女子命如浮萍,怎能成为号令天下之人?
“她没疯。疯的是这个世道,将女子禁锢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之间,将女子的命运寄托于男人身上。”
“无稽之谈!女子嫁人,掌管中馈,怎能算是禁锢?若是我的妻子,我愿让她做任何她愿做之事。”
“那又如何?哪怕是公子的夫人,也不得坐贾行商,更谈何出将入相。”
越秋白缓缓地转过脸,看向她。
他记得她拈弓搭箭的模样,也记得她运筹帷幄的样貌。这样的女子,他根本舍不得桎梏在后院之内。她是飞天鲲鹏,应在碧空翱翔。
“这是你之愿吗?”
“这是我之愿,也是主人之愿。”
越秋白默然,许久之后才道:“我回吴地,不过是想看看故土。我想着你若是愿意,我便——”
他的话骤然停了。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唇边泛白。
他从她的眸子中见到疑惑与清寒,唯独没有期待。
他为自己斟酒,一口喝尽,自嘲地笑道:“我自觉得是个无用之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风生于地,起于青萍(注)之末。微薄之力,也有可用之处。”
越秋白又猛喝了一杯酒。两杯温酒下肚,这才有了胆量,问道:“那我斗胆问一句,你想要怎样之人相伴左右?”
“同道中人。”她浅笑微顰。
“我之前从未想过你所说之事,只因我见过的女子,皆是活成了世人想要看到的模样。是你让我明白,女子也可以与众不同。可是我想着,我与你何关系,我为何要为你费尽心力,甚至拼掉性命?”
云芜绿为他斟酒,无言地递上一杯。
他一饮而尽,继续道:“我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