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渺距离男人的距离越远,心情便愈发沉重。
祁连烬像是一个能够分割他情绪的锚点。
他的头顶常年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奚元渺被这把无处不在又如影随形的剑压的喘不过气来。
——应酬交际需虚与委蛇,父母兄弟间相互猜忌。
他被挤在一个狭窄的盒子里,戴着严丝合缝的面具。时日一久,连他也弄不清到底什么身份、哪幅面具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奚元渺只要一待在祁连烬身边,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便会迸涌而出——想要挣脱从幼年期就牢牢束缚住他的枷锁,想要撕碎联邦皇室与贵族虚伪恶心的面孔,想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想要……吞掉他。
奚元渺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朝他走来的黑皮男人。
他眼底蓦地划过一道锋利亮光,拳头不自觉握紧,指甲用力陷入掌心,留下几道不容忽视的红痕。
“洗完了。”祁连烬晾好内裤,晚风温柔拂面,他在面对奚元渺时,声音总是不自觉地放平轻放缓,“你睡吧,我守夜。”
奚元渺没有说话,他移开视线,依旧有些抗拒躺在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的地面。
男人见他不吭声,有些不解,轻轻歪头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
他看了好半晌,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祁连烬一声不吭地起身,拿过架子上自己已经洗干净的裤子,又往海边的方向走去。
“?”奚元渺眨了眨眼,不明白祁连烬此举的意义何在,扬声问道,“你又去海边做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皮男人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奚元渺叹了口气,重新又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准备。
就在他准备就这样侧躺下去的时候,祁连烬踏着皎洁月色再次出现。
他手里拿着拧得半干的裤子,小心地用单手将奚元渺扶起,神色专注地擦拭着地上的灰尘。
关心之意从祁连烬眼底缓缓爬满整个眼眶,最后因太满而溢出。
他的语调很平,说出来的话与做出来的事却十分迅速且强势:“我帮你擦擦,一会就会干了。”
奚元渺难得感受到了无措,他轻声开口,嘴上虽这么说着,身体却十分诚实地一动不动:“你没必要这样。”
祁连烬坚定地回了三个字:“有必要。”
他没有说为什么有必要,似乎在他心里,奚元渺这么漂亮可爱的人就是应该受尽宠爱。
水渍没一会便干了,奚元渺见祁连烬竟然想抱着他放在地上,吓得赶紧自己躺下!
他心绪不宁,只说道:“我先睡了。”
“好。”祁连烬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放心睡吧,我守着你。”
奚元渺心里再次出现了奇怪的情绪,仿佛因此不用再惧怕任何事物,就算他桶出了多大的篓子,也有祁连烬帮他顶着。
这么想着,他自嘲一笑。
又开始想要将Jing神寄托在他人身上吗?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世界上决不会有全然为他的人。
他身份尴尬,虽是明面上的二皇子,却没有人真真正正的尊敬他。
奚元渺思及此处,有些捋不清头绪——究竟是谁想要杀他?
他没有触犯任何人的利益,就算是想要谋逆造反,也应该先对大皇子和三皇子下手。
首先可以排除联邦皇室,他们需要他这颗棋子去牵制他方势力。
可其他人……
他的思绪被突然凑近的男人打断。
奚元渺有些烦躁地睁开眼,冷冷道:“你又想尿?”
祁连烬赶紧摇头:“没、没有,你这里正对着风,我想替你挡挡。”
奚元渺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坏脾气都要被这个狗男人给治好了:“你还真是做什么都有理由。”
祁连烬拥有锋利的面部线条,可却十分会说软话:“今天你在海里泡这么久,再吹风的话明天会不舒服。”
奚元渺妥协地闭上了眼。
祁连烬毫无遮掩的示好令他有些不知所措,那双鎏金色眼中满是赤诚。
奚元渺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般无所保留的情感之时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回应,他只会清清淡淡又Yin阳怪气的去应付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他别扭极了,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纠结良久,他还是说道:“谢谢你。”
奚元渺发出来的声音十分浅,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
可祁连烬一下便抓住了这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话,他一直隐在暗处偷看奚元渺。
灼灼火光下,奚元渺的皮肤白皙且透亮,即使此刻略显狼狈,身上那股养尊处优的气质也并没有因此减少。
像是落难的贵族公子。
祁连烬正偷摸欣赏着,恨不得将眼前人的身体全部看个遍,耳边突然传来一细不可闻的感谢。
他竟是有些局促不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