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柔同他滚在一处,黏糊好半天。萧阙方起身道:皇上今晚在春禧殿陪同太后礼佛,快到时辰了。臣伺候娘娘换了衣裳回去,预备传召。
陆靖柔由他伺候,换了一身浅雪灰墩兰纹的单衬衣,头发梳拢成规规矩矩小两把头。正中簪一支海棠点翠头花,朵朵白玉海棠或疏或密,渐次绽放,衬得镜中人好一张莹润脸庞。侧插珊瑚壳蟹纹点翠簪,极亮的小颗东珠镶做蟹眼,形神兼备,可爱之极。耳上戴一副羊脂玉珰,衣襟纽子上挂青金石十八子。也就几刻钟功夫,萧阙手底下转一圈,收拾出个水芙蕖似的姑娘。用双喜的话说,哪还看得出平日半分吊儿郎当。
萧阙事无巨细,临走塞给她一柄狸猫扑蝶团扇,拿在手里扑赶蚊子,叮嘱道:腰上的香囊勿要跑丢了,里头新换了驱蚊的草药。
她淘气得很,趁他不备,临走时把他压在门边又亲了一回。
我走啦,明天见!
他的小淘气包脆生生地说,两三步跳下门前石阶,转身挥了挥手,跟着如意儿一路走远了。
双喜正在长街上等她,见了陆靖柔妆饰一新,急忙忙地领她转个弯直奔御花园。陆靖柔正纳罕,双喜边走边低声道:皇上礼佛回来,说要在御花园开夜宴,满宫妃嫔都来。
咱能不去吗陆靖柔一想到皇后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就腿软。
双喜道:不成,皇上点名要您去呢。
陆靖柔只好苦着脸赶路。宴席设在绛雪轩里头,她总觉得给这地方起名字的人,八成和曹雪芹有点关系。
她把话去问双喜。那里头原本有好几株海棠,据说花开时节落红满地,层层似雪,才叫绛雪轩。双喜说。
陆靖柔却刹住脚,望向不远处灯影幢幢的所在:咱们真去呀?万一皇后又找我麻烦怎么办?
双喜恐怕宴会来迟惹人生疑,只得勉励她:您有皇上宠爱,又得萧大人庇佑。依奴才看,在宫里横着走都足够了。皇后多年无所出,怕她什么?
这话倒没毛病,可是她隔壁不就住着一个有所出的吗,生存环境依旧险恶。
绛雪轩大排筵宴,许多多日不见的嫔妃都来凑趣,陆靖柔险些被满屋脂粉香熏个跟头。皇后坐上首,同皇帝并肩而坐。席间还有先前落胎的纯妃与正有孕的孙贵人,孙贵人穿金戴银,腰间鼓鼓囊囊一团,已显怀了。陆靖柔抓抓脑袋,特地挑了个距离稍远视野却好的座位,准备随时观察战局。
皇上皇后举杯宣布开宴,席上有人笑道:皇上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是我们众姐妹的福气。
陆靖柔自桌上攒盘里抓把西瓜子塞给双喜,埋头挑梨脯吃,不打算理会她们的片儿汤话。可是奈何天不遂人愿,满桌就她一个埋头苦吃,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宜嫔何故坐得这么远?快来,朕边上还有位置。
皇上发话,陆靖柔咬着梨脯不好拒绝,皇后紧随其后笑道:妹妹只管过来,要吃什么再叫人添,今夜大家尽兴才好。
满桌子人都拿眼看她,陆靖柔只能领着双喜挪到皇上身边,紧挨着纯妃和娴妃,尴尴尬尬地坐下了。既然皇后发话,不点几个菜,岂不辜负了人家美意。
再单加一盘果脯,只要梨和桃的,旁的不要。她想了想,似乎满堂就她一个吃独食不大合适,又对太监道,各桌再加一品杏仁酥,荷叶酥、枣卷儿还有玫瑰木樨饼。糖油糕不拘黑糖白糖,都来一些。现下盛暑天气,一人来个冰碗子吧,不爱吃果子的换成酥酪。孙贵人有孕,单给她红枣银耳汤。皇上爱吃江米凉糕,你们也别忘了。
侍膳太监不敢怠慢,立即下去了。
满堂寂静,嫔妃们无一不盯着她瞧,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玩味,有些甚至带了淡淡的讥讽。
陆靖柔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眼前,只听皇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宜嫔可是晚上未用晚膳?
回皇上,臣妾吃过晚膳了。只不过臣妾胃口好,还能再吃点儿点心。
皇上这次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来:你们看看,偏宜嫔是个有口福的,朕竟不如你会过日子。
皇上抬爱臣妾了。陆靖柔忙恭恭敬敬地道,有皇上护佑万民,臣妾等才能安身立命。
所幸她方才要的点心陆陆续续端上来,解了围困。皇上招呼大家用点心,没一个敢不张嘴的。陆靖柔且得自在,忽然抬头见窗外一轮皓月,忙手指了引皇上去看。众人皆赞好月色,皇帝也叹道:快中秋了,月亮一日比一日圆。朕今日同太后礼佛,颇有通悟,因此在园中设此宴。
皇后道:愿聆皇上教诲。
皇帝长叹了一声:西北战事吃紧,若是后宫不稳,朕才真是要分身乏术了。
陆靖柔同其他嫔妃一道垂头听训,心里暗暗冷笑。皇上虽然年少老成,唯独男女之事上还青涩得很。女人之间明争暗斗,不亚于朝堂之上风云诡谲。
皇帝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才一扬手道:罢了。朕的话,今天你们都听清楚了。孙贵人如今怀有龙胎,不论是阿哥还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