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离月圆之夜只过去几天,蛊虫带来的不适仍旧存在。想来在涂晏山那边,对方也应该受着被雄蛊折磨的苦楚。但这蛊怪也怪在,明明二者结合就能省去双方宿主的影响,雄蛊却仍旧会令宿主丢失部分关键记忆,令宿主寻找不到解决苦楚之法,主动权牢牢掌握在雌蛊宿主身上。
只要凃悉不主动,甚至刻意远离涂晏山,再过不了几年,雄蛊营养枯竭,才会令涂晏山头疼致死。
当然要完成任务,凃悉不会这么做。只是他们明明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面上却扔完演出一副疏离对立的样子来。
凃悉咂咂嘴,这样也不对,毕竟每次涂晏山都不带理智和清醒地做,实在也不明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意。
如今爱意值成了负数,凃悉半躺在龙榻上思量如何部署,口中的果核含热了也没记得吐出来。
站在两旁的太监低着头,眼神却总是往龙榻之上瞟。凃悉一直对旁人的眼神尤为敏感,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好受,又思及眼下苏呈被他派去做事,手边竟无人可用……恰轮今年殿试,龙椅他是必须要坐上去了。
哪怕太皇太后临下看着他这张“死而复生”的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有动作,也不能保证她不会马上反应过来应对。何况凃悉吃了下了毒的吃食,还没了解有多少剂量,甚至不清楚种类,任务完成时间紧迫,拥有心腹是当下所行之事第一步。
凃悉又把系统最初给的大纲从头至尾看了看,从中挑选了几位在发展后期对主角大有裨益的对象,打算全都在当下为己所用。
皇帝大病初愈,又适逢秋高气爽,过几日在皇家猎场举办的秋狝正是接触的好机会。凃悉屏退各路眼线,用普纸写下几封请帖,夜间让先帝心腹代为传递。
赵家满门忠武,几代为将,现今家主赵临之子赵知衡却是个不可堪用的。因在京城闹事被贬至边线守地之后,每每与敌私通。所幸赵知衡官位不高,接触的消息没那么机密,只闹出了几次敌方突袭抢粮抢马之灾。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也都因着赵家的名声瞒下了。凃悉想着这人倒是个推进他剧情的好苗子,墙头草似的人物,当即下旨召回京。
先帝的大太监远房有个侄子叫林忠访,也入宫做了太监,因由先帝的缘故,被太皇太后安排去做些洒扫宫墙等一干耗人的工作。他算个衷心的,更是渺小的,没少为主角暗中传递消息办事,凃悉也打算收入麾下。
蜡烛晃眼,凃悉没写几个字就觉得眼中酸涩得厉害。太监个个都是人Jing,在背后招手几下就有人为他呈上了温热的布巾敷眼,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尖锐的:“摄政王到——”
即下便可看出皇帝式微,即便凃悉没有召令,摄政王没有通传,皇宫之内他却来去自如。
凃悉没有摘下脸上的热帕,思索怎么白天还见不着,甚至抱病推脱的人,晚上宫门都落锁了却要进来。
涂晏山没有行参拜大礼,只虚虚弯腰一拜,一句“参见陛下”也没有,就熟稔地坐在一旁。
涂晏山没开口,凃悉也没把握。
等到帕子凉了,有宫女上前来取了帕子,凃悉才把头摆正了来,只不过眼睛还聚焦不了,晃晃烛光之下甚至看不清摄政王的脸。
涂晏山的眼力极佳,看着这与那个病秧子皇帝不同的气色,更Jing致一些的五官……还有……
凃悉的眼睛缓过来,正色对上摄政王的眼睛。
……还有和怯弱的皇帝不一样的眼神,都印证了他之前模糊的、似是梦境般的记忆——皇帝换人了。
雌蛊种在眼前之人的体内。
涂晏山搜索资料多年,甚至在边境时多次去往当年奉蛊人的故乡,都没发现更多关于这对蛊虫的消息。他只知自己的性命、乃至掌握自身性命的自由,仅仅把握在这样一个不堪盈握的小皇帝手里。
这位比起先前那位,脸色是好了些,身上却少了好几两rou。涂晏山几年前见过先前那位一面,都比现在的凃悉坐在椅上有分量。
没有个像样的坐姿,脖子以下腿以上的部分都被含在椅子里似的,一只手都能拎得起来整个身体。
这又是在休息的处所,凃悉没有穿厚厚的龙袍,反倒只穿了里衣外加披了件墨袍,更显瘦小。
涂晏山眼神上下扫过,语气听不出喜怒和关心:“陛下不要着了风寒才好。”
凃悉笑笑,没有接话,眼神染上探究。
涂晏山拱手道:“午后陛下派人为臣诊治,可谓妙手回春,一贴药下去登时见效。想来必是这药方、药材都用得极好。臣深感皇恩,就算披霜戴露,也想来谢恩一番。”
凃悉用手半支着脸,沐浴未干的发丝垂落在椅背,不甚在意道:“体贴臣子,朕的本分。”
涂晏山挂着笑容从位置上站起,步步朝凃悉靠近。在旁的太监宫女纷纷把头低得更下。
凃悉笑yinyin地目看涂晏山逼近,又任由对方掐上自己的脖颈、单手收力,凃悉挣扎几番,除了脸色更红、甚有变紫的倾向,没有撼动脖子上的手一分。